加大推进“电商西进”力度 助力东西部商贸流通高效协同

西部冰糖心苹果正在装车，准备发往东部省份。

西藏拉萨城东营业部分拣员正在传送带旁分拣包裹。

“电商西进”后，智利车厘子也能通过电商渠道包邮到西藏了。

赵皖平

“本店不支持发货至西藏、青海、内蒙古。”从去年开始，这类声明似乎越来越少出现在网店页面中了。2024年，拼多多率先推出“偏远物流中转费减免”政策，由平台承担商家发货西部偏远地区产生的物流中转费，其他电商也从多个维度跟进“电商西进”。如今，西部地区逐步被纳入“包邮区”，困于高邮费导致网购消费不振的情形成为了历史。

今年全国两会上，电商发展依然是热词。基于去年“电商西进”这一重要变化，全国人大代表、安徽省农业科学院副院长赵皖平就进一步破解偏远地区“不包邮”问题提出建议。具体包括从政策上进一步扶持、鼓励构建可持续的产业链共赢生态，提倡企业充分运用人工智能、大模型等前沿科技手段提升仓配效率等。

电商平台纷纷发力西部地区半年后，给当地消费者和平台商家带来哪些变化?包邮策略落实过程中还有哪些优化空间?进一步推动西部“包邮平权”，还可以从哪些方面进行探索?南都记者与多位商户、代表委员展开访谈。

　　建议政企通力合作破解西部地区“不包邮”

西部地区电商和物流的变化，成为今年全国两会现场代表委员们关注的一个议题。

3月7日的全国两会“委员通道”上，全国政协委员、新疆乌恰县政协副主席阿衣木沙·托合塔洪分享了近年来快递进村工程给百姓生活带来的改变:“目前快递站点已经覆盖了这里每一个村落，大山里的农牧产品通过快递物流、电商等销往全国各地。”

一位来自西部城市的网友小张告诉南都记者，在电商平台和快递物流迅速发展的当下，不同地区的人群之间已经很难感受到“距离”的存在。但值得关注的是，“邮费”像一道天堑，在消费心理上将西部与东南部地区隔绝开来。“网购时这种感觉会很强烈，时刻在提醒我们是不发达的偏僻地方，要另外加钱才能享受一样的服务……好像整个发展把我们落下了一样，多少会有点硌硬。”

位置偏远、地广人稀、经济水平滞后、物流基础设施不完善……种种自然因素叠加社会因素，形成了西部地区在我国电商飞速发展的近20年里“被落下”的处境。一句“不包邮”便将西藏、青海、内蒙古等地的人们隔绝在网购的乐趣之外。

南都记者了解到，今年全国两会期间，长期关注民营经济、乡村振兴的赵皖平，也带来了一份关于加快推动电商企业发力西部地区助力东西部商贸流通高效协同的建议，进一步将目光聚焦到西部“包邮平权”问题上。

他针对我国电商行业“东强西弱”的态势，指出西部地区电商履约成本极高，由于配送慢、运费贵，存在许多商家不愿意往西部地区发货等问题。为破解西部地区“不包邮”困境，提出了三方面建议。

一是加大电商西进政策推进力度，吸纳市场力量推动优质供给。建议从政策上进一步扶持、鼓励构建可持续的产业链共赢生态，提倡生态链上的企业通过开展联合配送、共享仓储等创新性的合作模式，实现资源的优化配置与利用，同时激励其充分运用人工智能、大模型等前沿科技手段，提升仓配效率。

二是提升对西部偏远地区农产品上行、工业品下行的扶持力度。建议创新运力模式，更新物流基础设施建设，助力偏远地区品质农货更好融入全国统一大市场，推动东西部市场在农产品与工业品等多领域实现深度互联互通，切实打破地域限制，促进东西部消费平权目标实现。

三是加强中西部电商人才培养，激活消费潜力。建议政府出台人才吸引扶助政策，联合国内电商平台、物流企业以及相关职业培训机构，加强当地电商人才的储备与培养。既促进就业、激活消费市场，又从人才层面助推中西部产业升级，为区域协调发展提供坚实的智力支撑。

事实上，“西部包邮”话题此前曾多次在全国两会上被提起。2023年，全国政协委员、新疆君邦投资有限公司董事长刘伟也针对新疆网购“不包邮”提出建议:在新疆建设5个规模性城市仓，覆盖周边300公里至400公里区域；扶持本地3到4家民营或混合制区域性中小型物流企业，完成周边300公里至400公里范围内配送等。

此举正戳中了西部地区消费者的痛点，不少网友纷纷对这条建议表达支持。今年全国两会上，刘伟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提到，上述建议后来得到了相关部门答复，为制定和优化相关政策提供了参考。

挖掘电商消费“洼地”潜力，融入国内消费大循环

赵皖平的建议离不开“政企协作”的核心思路。事实上，如何让更多好商品以“高效、低价、高质”的形式送到西部偏远地区消费者手中，各大电商平台一直在探索。

南都记者观察到，2022年，拼多多首创中转集运包邮模式，引导商家将西部地区消费者的包裹送至西安中转集运仓，平台再统一发货，通过规模效应，该模式能够大幅缩减物流成本。2023年，拼多多又率先于西部地区推行免费包邮进村服务……经过数年试验和沉淀，包邮难题的拐点出现在2024年，一切都迎来变化。

去年9月，拼多多在中转集运包邮模式的基础上，宣布商家发往西藏、甘肃、宁夏、内蒙古等偏远地区产生的物流中转费，全部由平台承担。此举旨在进一步摊薄商品下乡进村的物流成本，推动更多优质好物直连偏远地区。之后，淘宝、京东等平台也跟进落地相关政策，前者为西部五省区开通中转集运包邮，后者则为第三方商家提供西部地区“集运配送”服务补贴。自此，西部偏远地区开始真正享有“包邮平权”。

“以往像西藏等地，我们都是完全不发货的。”2019年起就在拼多多上开店的甘肃天水生鲜商家张鹏飞告诉南都记者，他的店里主要销售苹果、樱桃等，以前直发西部省份的快递费每公斤近20元，水果类货物又“压秤”，仅邮费就要一笔不小的费用。“不仅我们不愿卖，人家也不敢买，邮费实在太贵了。”

拼多多包邮新政推出后，张鹏飞感觉新生意来了。免除物流中转费意味着他只需承担货物发至中转仓的费用，西部地区订单成本压力骤降，生意销路也被进一步打开。该政策助力天水花牛苹果两个月内售出5000万斤，同比增长100%；同时店铺销量也持续稳定增长，目前日均单量约2000箱，销售范围拓展至东三省以及内蒙古等地区。

“我们现在已对所有西部省份开放购买权限，经过中转仓发往西部地区的成本，与发往南方城市无异。我们没有增加成本，却扩大了市场，整体利润也在增加。”张鹏飞透露，广东、上海、江苏等省份目前仍是其店铺主要购买区域，但新开放购买权限的省份订单增速更明显。

中国社科院财经战略研究院研究员、中国市场学会副会长李勇坚表示，推动西部地区实现“包邮平权”，体现出多方面利好。

在内需不足的大背景下，当前西部地区仍是电商消费“洼地”，包邮策略挖掘了其消费潜力，使其成为全新的增量市场，有利于推动偏远地区更好融入国内消费大循环。其次是进一步打通了农产品进城、工业品下乡的双向通道，西部出产的货物能加速进入广阔的东、南部市场，促进当地乡村振兴和经济发展，“西进”的商品也能提高西部地区人们的生活质量。再者，广大平台电商的销售市场得以拓宽，物流平台获得增量，又进一步降低了物流运营成本。

　　政策层面多次部署西部电商发展，政企打出“组合拳”

电商平台纷纷发力西部地区，与中央层面大政方针的引领分不开。

南都记者梳理发现，近年来，政策层面频频就推进西部地区电商发展、鼓励将西部地区纳入包邮区作出部署，力图打通这一网购消费“洼地”。

2024年3月，商务部等9部门联合印发的《关于推动农村电商高质量发展的实施意见》，提出从东、中、西差异和人口区位等因素出发，立足产业资源禀赋发挥比较优势，引导农村电商服务精细化、专业化、集约化发展，打造上下游协同的农村电商产业集群。

同年7月，在国家邮政局发布的对《关于国家邮政快递枢纽布局建设的指导意见》的解读中提到，统筹考虑东部、中部、西部、东北地区协调发展，在交通区位好、经济潜力大、市场活力足、国际竞争力强、区域带动明显的城市，布局国家邮政快递枢纽。8月，中共中央政治局审议了《进一步推动西部大开发形成新格局的若干政策措施》，明确西部要加速数字化转型，电商平台也因此成为促进西部发展的关键力量。

“加快构建农产品和农资现代流通网络，支持各类主体协同共建供应链，推动农村电商高质量发展。”今年2月发布的中央一号文件作出要求。

随着“集运”模式在多家平台全面开花，越来越多网店对西部偏远地区免邮，可选择的商品种类明显增多，小张开始戏称自己的钱“就像开了闸的洪水一样”。她提到，从前很多只能在网上看见的南方水果、零食、流行玩具，如今大多能通过网购买到，购物需求得到了大满足，“咱们也是江浙沪待遇了。”

从数据上看，政企这套“组合拳”效果更加明显。国家邮政局统计数据显示，以业务量占比计，2024年前11个月，西部地区快递业务量占全国总业务量比重提升至8.9%，较上年同期提升0.9个百分点；快递业务收入占比提升至10.2%，较上年提升0.5个百分点。西部地区的“网购热”虽然有些迟，但终究还是到来了。

探寻西部物流模式的完善和改革空间

“高邮费”曾经像一堵墙横亘在东西部消费场景之间，如今一朝破壁固然令人欣喜，但在落实过程中遇到的问题比想象中更为复杂。许多中小商家，在物流时长、用户体验、退换货流程等难题面前心生迟疑。全面包邮政策推行后，面向西部的商品丰富程度仍然明显与东部存在差距。

实现“包邮平权”，加强物流系统的建设是根基。南都记者关注到，今年，全国政协委员、甘肃省物流行业协会会长、甘肃陇海物产集团董事长岳建武就有效降低全社会物流成本提出了建议。在他看来，我国物流基础设施建设布局存在东部枢纽密集，而中西部节点不足的问题。很多物流枢纽存在多式联运衔接不畅，“一单制”推进缓慢的情况，部分区域物流园区还存在同质化竞争严重、空置率较高等问题。

为此，岳建武建议完善国家物流枢纽网络规划，补足西部地区基础设施短板；实施多式联运攻坚行动，推广“一单制”“一箱制”运输，推进铁路进港、进园区；鼓励物流园区共享基础设施，在县域推广“统仓共配”模式。

李勇坚也告诉南都记者，经过近年来对西部地区基础设施的大力建设，如今西部地区高速公路体系已经较为完善，在具备硬件设施的情况下，物流体验差原因不在于距离，而是和配送模式僵化有关。“比如西部地区人口比较少，可能东部城市一天发10车货物到某区域，西部城市一天只有一趟，非要等货物满了才会发车，这样效率比较低，用户等待时间很长。”为此，他建议进一步打通物流平台之间的壁垒，共用部分运输设备和配送设施，“这样能节省一部分成本，提高配送效率。”

上海财经大学电子商务研究所执行所长崔丽丽表示，一般来讲物流网络中增加新的节点，一定会增加运营的时间和难度。一方面西部包邮属于新拓展的业务，还需要时间不断测试和完善；另一方面，目前整个西部市场规模还偏小，电商平台、物流企业或缺乏更多动力优化中转仓建设。但随着后期收益提升，其管理运营水平应该也会跟上。

李勇坚强调了加强中转仓建设和管理水平的重要性。他解释，中转仓转运作为西部地区包邮的主要落地模式，应配备更高水平的基础设施和技术能力，包括硬件设备、管理策略、人员素养等都有待进一步提高；优化运力模式，提高运输效率和质量。“物流平台发展这么多年已经有很丰富的管理经验，建议加大对西部包邮服务链上各环节的资金补贴。”

值得一提的是，在李勇坚看来，近年来西部地区物流相关基础设施建设已取得显著成果，要解决西部地区包邮痛点，仅靠企业的力量是不够的。他建议政府出台更多扶持政策，建立长效公平的费用分担机制，通过减免相关税收、参与费用分担等方式给予支持。

网购包邮这条路，西部各省份走了十几年。电商平台与物流企业在政策引导下不断创新寄送模式是重要一环，但依然任重道远。随着西部地区网购消费增长，人们的需求被更多地看到，西部“包邮平权”会带来怎样的社会新气象，值得期待。

采写:南都记者 樊文扬

受访者供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