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国人大代表张齐：加强性教育避免意外妊娠，保护女性生育力

两会建言

当前“少子化”已成为我国人口发展新常态。根据国家统计局数据，2024年中国全年出生人口为954万人，较2023年的902万人增加了52万人，人口出生率为6.77‰，这是自2017年以来出生人口数量的首次回升。

生育问题一直是全国人大代表、浙江省嘉兴市第一医院内科主任兼内科学教研室主任张齐关注的重点话题。去年全国两会期间，她就曾建议推动建立父亲育儿假制度和将普惠托育纳入基本公共服务，以此进一步优化生育支持政策。

今年她将目光聚焦在女性生育力保护上。她注意到，目前全国育龄夫妇约2.4亿人，不孕不育发生率高达15%，背后的原因包括女性婚育年龄延后、人流术后关爱不足、女性生殖道恶性肿瘤年轻化以及青少年性教育薄弱等等。

全国人大代表、浙江省嘉兴市第一医院内科主任兼内科学教研室主任张齐。受访者供图

对于具备生育意愿的高龄女性，她认为条件成熟的妇保医院可以率先试行开设高龄生育专科门诊，为高龄备孕人群提供全面的检查评估服务，重点关注可能存在的潜在影响生育的疾病，帮助高龄备孕人群将身体调整到理想的备孕状态。

同时，她认为应该倡导积极健康的婚恋观，避免非意愿妊娠，保护女性生育力。例如，建立触手可及的避孕指导服务网络，通过提供科学有效的针对性避孕指导，减少非意愿妊娠发生。

针对青少年性教育薄弱问题，她认为应该针对不同年龄段学生的生理特点和认知水平，系统编撰性与生殖健康和婚恋教育教材，将其纳入必修课程。此外，还应该重点为无接种禁忌的13-14岁女生自愿免费接种二价HPV疫苗，间接降低宫颈癌的患病风险，保护女性生育力。

生育力有“保质期”，年龄增大希望变小

南都：我国晚婚晚育现象日益普遍。官方数据显示，2020年女性平均初婚年龄为27.95岁。女性平均初育年龄已推迟至27.9岁，您如何看待晚婚晚育对女性生育力的不同影响？

张齐：晚婚晚育对女性生育力的影响更为显著，表现为妊娠率、活产率降低，流产率升高。原因有三个，首先是卵巢功能减退。女性卵巢功能随着年龄增长逐渐下降。30岁后，卵巢内的卵泡数量和质量加速下降，导致受孕难度增加、流产风险提高、胎儿出现染色体异常等问题的概率上升。35岁女性的自然受孕几率相比25岁女性会降低约一半。

其次是妇科疾病增多。包括子宫内膜异位症、盆腔感染、放化疗史、盆腔手术史等，可引起盆腔粘连、输卵管阻塞等，影响排卵、输卵管功能或子宫内膜容受性，导致受孕困难。

此外，生活方式或心理因素都会在不同程度上影响女性生育力，如果两种或多种叠加，会加重对生育力的危害。生活方式包括吸烟、饮酒、长期服用咖啡因、不规律饮食、营养不良或营养过剩。心理因素包括自然怀孕或助孕过程中，精神紧张、焦虑、沮丧等不良情绪。

南都：随着社会观念的转变，单身女性生育意愿逐渐增加，但这一群体在生育力保护方面面临诸多挑战。从医学支持角度出发，如何进一步保障单身女性的生育权？

张齐：从医学支持角度出发，卵子冷冻技术对于因各种原因暂时不想生育但担心年龄增长影响生育力的单身女性，是一种有效的生育力保存方法。但目前中国法律不允许单身女性申请卵子冷冻、人工授精等辅助生殖技术。

鼓励适龄婚育，更重要的是建立家庭支持系统

南都：女性在孕育生命过程中承担关键角色，特别是在晚婚晚育背景下，如何通过政策支持和社会保障，进一步加强对女性生育力的保护？

张齐：年龄是导致女性生育力下降一个不可抗拒的原因，所以要鼓励女性在合适的年龄婚育。2024年10月28日，国务院办公厅公布了《关于加快完善生育支持政策体系推动建设生育友好型社会的若干措施》，提出要强化生育服务支持，加强育幼服务体系建设，强化教育、住房、就业等支持措施，营造生育友好社会氛围等一系列生育支持政策，感受到国家在这个问题上相当用心。

但随着我国女性受教育程度普遍提高，职业女性如何权衡工作与生活的平衡是一个新的挑战，我认为一方面要多渠道宣传强调适龄婚育对个人、家庭和社会的重要意义，更重要的是建立家庭支持系统，我去年提的一个建议建立父亲育儿假制度，要让男性思想上理解女性工作与生活的压力，行动上共同分担家务劳动、照顾孩子的责任。

应将性教育课程纳入必修课，改善“谈性色变”现象

南都：值得注意的还有，由于性教育的缺失，青少年可能通过非正规渠道获取性知识，导致不安全性行为的发生。这些不安全性行为可能会带来哪些问题，进而影响青少年生育力？

张齐：青少年不安全性行为可能带来生理、心理等多方面的问题。比如感染性传播疾病，生殖系统炎症比如输卵管炎、盆腔炎等，导致输卵管粘连、阻塞，影响受孕，增加宫外孕风险。意外怀孕后人流造成子宫内膜损伤甚至宫腔粘连，使受精卵难以着床，同时因担心怀孕、感染疾病等可能出现焦虑、抑郁等情绪问题，使青少年对未来的婚育产生恐惧、抵触情绪，错过最佳婚育时机。

南都：在我国，传统观念使得“谈性色变”现象较为普遍，性教育在家庭和学校中往往被忽视。如何通过政策支持和教育，打破这种“谈性色变”的局面，推动性教育的普及和实施？

张齐：要通过推动性教育的普及和实施来打破我国“谈性色变”的局面。

教育部门出台明确的政策将性教育纳入学校教育体系，针对不同年龄段学生的生理特点和认知水平编撰性与生殖健康和婚恋教育的教材，作为必修课安排一定的课时，开展专业的性教育师资培训项目提高教师教学能力，采用多样化的教学方法，营造校园性教育氛围。

向家长宣传性教育对孩子成长的关键作用，编写和发放家庭性教育指导手册、指南等资料，为家长提供具体的性教育方法和内容建议，营造开放、信任的家庭氛围，鼓励家长与孩子进行坦诚的性话题沟通。

采写：南都记者黄莉玲 发自北京

南都全国两会报道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