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协委员张斌：增加老房子改造等公共投资，带动民营资本加入

高端访谈

编者按：

开年，中央层面召开高规格民营企业座谈会，激起千层浪花。新的发展格局下，如何让民营经济大显身手、开创发展新局面？

2025年全国两会，南都全国两会前方报道组推出“民营经济 破浪前行”专题报道，聚焦民营经济发展新机遇、新挑战，约访代表委员，共同为民营经济发展建言献策，助力民营经济高质量发展。

随着全国两会拉开帷幕，经济复苏、民营经济、就业形势等代表委员们关注的热点话题，也陆续登上新闻热榜。

今年全国政协委员、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副所长张斌关注的议题依然是经济，并针对当前如何走出有效需求不足提出“增加公共投资”的解决路径。

张斌在全国两会期间接受南都记者专访时表示，增加老旧房屋等方面的公共投资，可以更快地让中国经济走出有效需求不足的局面。保守估计，未来5年，中国至少还有30万亿元的增量公共投资空间。张斌也特别谈到，事实上，增加公共投资，可以给民营经济的发展创造更好的外部环境，增加公共投资可以扩大内需、提高全社会的购买力，进而提升全社会经济景气程度。在此过程中，民营企业将获得更多投资和经营的机会。

全国政协委员、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副所长张斌。

消费增长慢，增加公共投资可更快地扩内需

何为公共投资？张斌向南都记者具体解释道，公共投资内容覆盖的范围比较宽泛，其主要是指由政府推动，满足一些具有公益性或者准公益性项目的投资。

“比如，城市道路建设、城市绿化、图书馆博物馆建设、城市住房更新改造、地下管网升级改造等，这些项目社会公众都有需要，但又不可能被单个个体充分提供，具有一定的公益性质，有必要由政府部门增加供给。”张斌举例说道。

张斌之所以提出“增加公共投资”的建议，是基于我国扩内需的需求、而消费难以短期内大幅提振的现状。

在张斌看来，根据国内生产总值的核算方式，增加消费和投资都是扩大内需的重要工具，但消费是由亿万个主体做出的微观决策，短期内难以发生较大变化，是一个相对稳定的“慢变量”，提振居民消费是一个长期、系统的工程，需要在提高劳动者收入、社会保障等方面久久为功。

而与消费相比，决定投资的主体相对少，决定公共投资的主体更少。公共投资是一个由少数主体做决定，短期内可以有较大变化的变量。此时增加公共投资，可以帮助中国经济更快速地走出有效需求不足的局面。

张斌还谈到，现实经济运行中，消费和投资并不矛盾，二者是相互推动的关系，增加公共投资也可以促进消费。比如，今年中央及地方都将提振消费作为了重点经济任务，推出消费品以旧换新等举措，有助于短期内提高消费。

重庆市巫溪县通城镇龙池村。近年来，巫溪县把旅游业作为战略性支柱产业来培育，通过农村危旧房改造、乡村微田园打造等举措，全力推进乡村人居环境整治，不仅扮靓了乡村的“颜值”，也有效提升了农村的“气质”。新华社发

钱花向哪？旧房改造、教育医疗等投资缺口大

在公共投资方面，张斌首先肯定了已有的成绩，他谈到，我国在电力和燃气、铁路、公路、机场、港口码头等基础设施方面有大量投资和长足进步，很多领域已经接近发达国家水平甚至超过发达国家水平。

“但是在教育、文化、体育、地下网管、城市道路、老旧房屋改造等公共领域的投资还有较大差距。”张斌说，比如我国百万人平均拥有的图书馆、博物馆、体育场地、城市人均道路长度等远落后于发达国家水平。截至目前，我国地级以上城市城区有1.1亿流动人口难以在常住地安居，当地政府在配套相应的保障性住房以及各种教育和医疗配套服务等方面，都还存在大量的公共投资缺口。

张斌还谈到，对于上述方向的公共投资项目，单个项目规模并不大，但加总起来，对城市公共服务水平的改善、对提升老百姓的生活品质都将发挥极大作用。

基于不同地区、省市不同的发展特色，公共投资的方向也需因地制宜考虑。张斌以广东为例谈到，像广东、珠三角这样的地区，人口流入大、产业比较集中，其公共基础设施与服务方面的投资缺口是较大的；同时，广州等城市历史悠久，旧房改造、城市更新等方面的投资空间和潜力还很大，可在此方面着力发掘。

“保守估计，未来5年，中国至少还有30万亿元的增量公共投资空间。”这是张斌及其研究团队给出的测算数据。

合理匹配融资来源，带动民营资本加入

增加公共投资，钱从哪里来？对于这一备受关注的问题，张斌认为，要根据项目的性质做具体判断，进而合理匹配融资来源。

张斌举例说道：“先来看第一个维度，如果一个项目的受益方是全国人民，而不是区域性的，那就应该中央主导；如果一个项目是区域性的，则应该由地方政府主导。”

“第二个维度是：如果项目是纯公益的，没有任何收益，则应该匹配国债、地方债等资金；如果项目有微薄的收益，则应该给予一定的财政补贴，带动民营资本、社会投资加入；如果项目的收益率不错，就应该交给私人部门来做。”张斌还说。

不过，在增加公共投资的实践中，张斌认为还有很多细节问题需要注意。比如，对于适合引入民营资本的公共投资项目，政府要确保不“与民争利”，同时吸纳更多的社会力量参与其中。

南都记者关注到，今年两会期间，如何让民营经济大显身手、走向更广阔的舞台成为代表委员热议焦点。张斌也特别谈到，事实上，增加公共投资，可以给民营经济的发展创造更好的外部环境，增加公共投资可以扩大内需、提高全社会的购买力，进而提升全社会经济景气程度。在此过程中，民营企业将获得更多投资和经营的机会。

公共投资不会引发债务风险，有助于充分就业

南都记者关注到，基于当前的经济环境，中央及地方财政在发债、扩大财政支出等方面都持有较为谨慎的态度。对此，张斌谈到，现在我国的利率水平处在历史低位，像10年期的国债收益率在1.75%左右，现在政府举债做投资成本是偏低的。政府更应该抓住这样的时机，增加公共投资，尽快地帮助中国经济走出有效需求不足的困局。

同时，张斌认为，政府增加公共投资会带来政府债务的提升，但并不会增加政府债务风险，不会威胁到财政的可持续性。这是因为，增加公共投资，帮助经济走出负向循环，刺激经济增长，这就会使得债务率（债务/GDP）逐渐收敛到一个水平，而不是发散地增加。

“面临需求不足的挑战，如果政府没有足够力度的扩大举债和增加公共投资，经济持续处于需求不足环境，政府总体收入下降，部分地区的政府收入下降甚至会非常突出，政府债务风险反而会更加难以控制。”张斌说。

关于增加举债是否会带来高通胀，张斌说道，目前我国的通胀水平也是偏低的，如果通胀水平偏高，就不适合增加公共投资了。同时，现在我国面临年轻人就业不充分，老龄化等问题，增加公共投资可以释放更多的工作岗位，惠及民生，还能起到跨周期的资源配置作用。

采写：南都记者杨文君 发自北京

南都全国两会报道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