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的冰面：冰钓坠冰冬泳被困 路边“野冰”你不要踩

　　2022年4月23日下午，黑龙江省森林消防总队大兴安岭地区支队前置备勤分队展开冰面救援训练。 IC供图

　　又一起意外坠冰事件引发关注。1月14日，河北唐山玉田县陈家铺镇一冰钓场冰面破裂，有冰钓者坠入冰窟中，因冻伤被送往医院。

　　这已经不是近期第一次发生冰面事故。2024年12月17日，吉林长春一辆载有孕妇的私家车欲从结冰的松花江面穿过，结果坠江遇险。今年1月12日，河北承德高新区一成年人带着两个小孩上冰玩耍坠河，目前一个小孩获救，另外一大一小下落不明。14日，承德高新区管委会工作人员回应称，仍在搜救中。

　　北方传统民谚《数九歌》说，“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但这个冬天可能是暖冬。三九时节将过，很多城市的河湖还没有完全结冰，或者其冰层厚度迟迟没有达到承受一个人重量的标准。“经验”不再奏效，也对地方的冰面安全管理构成新的挑战。

　　“今年对冰面事故的关注度高了一点”，应急管理部紧急救援促进中心考评员曾智明告诉南都、N视频记者，希望通过对这些事故的关注，提升公众对于冰面活动的安全意识，必要时可以自救。

　　冰层之下的危险“江面结冰但没有结冻” 骑车掉冰窟、私家车坠江

　　多名冰钓者拿着钓具撤离。有冰钓者掉进冰窟窿里，努力往上爬。救援人员到达现场，一男子躺在地上，有人为其进行心肺复苏……这是河北唐山多人冰钓时落水事件的现场画面。1月14日，唐山玉田县陈家铺镇多人冰钓时，冰面开裂导致落水。视频可见，当时冰面上的冰钓人员较多，冰面较薄。当天下午，玉田县中医医院工作人员向南都记者表示，“来了一个掉水里的，冻伤了，住院去了。”

　　近期，北方各地频现冰面安全事件。

　　1月12日，有网友反映，河北承德高新区一成年人带着两个小孩在冯营子大桥附近冰上玩耍，坠入冰窟。据称，一个小孩爬了上来，当地连夜动用两架无人机搜救另外两人。14日，承德高新区管委会工作人员回应南都记者，被救回来的小孩目前生命体征平稳，正在ICU接受治疗，另外两人仍在搜救中。

　　山西太原，两名大学生骑车玩漂移穿越汾河冰面掉进冰窟。1月7日接到报警后，当地公安、消防以及山西蓝天救援队赶赴现场救援，8日，找到第一名遇难者；10日，第二名遇难者被找到。

　　还有冬泳爱好者游泳时被困。

　　1月4日，多位网友发视频称，河北张家口清水河橡皮坝下游处，一名冬泳者被困冰层下方，多方参与救援。视频显示，消防队员、应急队员等在冰面上用电锯、锤子等切割冰层，进行救援。1月6日，张家口市应急管理局工作人员告诉南都记者，5日中午被困者被打捞上岸，“当时人就没了，救援了两天。”据河北气象部门消息，事发前后几日，张家口的平均气温均在零下，最低气温-16℃。

　　此外，2024年12月17日，吉林长春农安县靠山镇一私家车坠江，救援进展持续牵动人心。

　　事发地为饮马河，系松花江的支流，位于长春与松原交界处。有当地村民透露了事发细节，“江面结冰但没有结冻”，该私家车“抄近道”从冰面通过，酿成事故。12月20日，农安县应急管理局工作人员向南都记者确认，车内载的是一家三口，“有一个怀着孩子”。

　　12月24日，南都记者从靠山镇政府获悉，当日10时30分许，坠江车辆已找到并被打捞上来，后续情况要等相关部门协商确定。25日，农安县消防救援大队工作人员回应南都记者，目前还有一百来号人在江面搜救。松原市蓝天救援队队员告诉南都记者，预计车上人员的生存概率低。“人没找着，确实是掉江里了，那人肯定是不能活了。”

　　松原市应急管理局此前曾发文，今年受气候影响，吉林省冰冻期较往年晚近半个月，部分江河湖泊库冰层依然较薄，在冰面滑行、垂钓、嬉戏、行人、车辆通行等活动危险巨大，坠冰淹溺风险较高。

　　“野冰”的隐患 专业冰场尚未如期开放 有人无视提醒擅自上冰

　　隆冬时节，很多北方市民及外地游客喜欢上冰游玩，感受冰雪的乐趣。由于今冬多地气温比历史同期要高，许多知名冰场都没有如期开放，心急滑“野冰”的人们不在少数。

　　没人能说清这种侥幸背后潜藏着怎样的意外。

　　针对上述1月12日河北承德“3人在冰面玩耍坠入冰窟”事件，当地工作人员曾回应，出事的地点是河道，“属于野河区”，平常不允许在上面滑冰。

　　位于北京奥林匹克森林公园内的龙形水系冰场，最近几天才开始试营业。然而早在2024年12月底，已有不少市民和游客无视工作人员提醒，在这一区域自行上冰玩耍。

　　北京市应急管理局曾针对此事发布提醒称，即使是深冬时节，冰面也可能存在未冻实、冰层厚度不一的情况，在冰上开车或行走，随时有塌裂的风险。“请您对自己的生命安全负责，勿滑野冰或在冰上通行！”

　　北京冬季最火的冰场之一什刹海冰场，今年迟迟没有迎来开幕。社交平台上有不少网友打探开放日期，也有人听信非官方消息奔赴之后失望而归。

　　1月14日下午，南都记者致电北京什刹海风景区咨询预计开放时间，相关工作人员介绍，为保证安全，什刹海冰场需要通过专业测量，冰层厚度达标之后才会正式开放，届时会发布官方消息。

　　据冰场运营方介绍，什刹海是活水，冰层厚度不均匀，普通人仅凭肉眼并不能看出冰层厚度，还需要靠频繁的实地测量才能确保安全。往年冰场开放期间，专业测冰员每天早中晚三次测量冰层厚度，在冰场冰层最薄处使用冰镩开洞，放入游标卡尺，厚度15厘米为达标。运营方会根据测量结果，选择营业、限流或暂停营业。

　　在此之前，什刹海冰场也出现过游客滑冰落水事件。2023年12月31日中午，一名约六七岁男童翻越什刹海银锭桥西侧的汉白玉护栏，进入非开放区域，并不慎落水。什刹海街道安保人员及民警第一时间展开救援，落水儿童及救援者均无大碍。

　　男童落水次日，冰场运营方发布《拒绝“野冰”，保障安全》一文，提醒游客进行冰上活动务必前往经过严格检验后开放的正规冰场，切勿滑野冰，或贸然进入非开放冰面。

　　以什刹海冰场为例，运营公司日常配备有救生圈、救生梯、救生绳、救生衣、作业船等一系列设备，并有安保团队全天候负责在前后海冰场冰面及冰场各入口处巡逻。事发后，公司已在什刹海环湖进一步加强安保措施，加高安全护栏、摆放更多危险提示标语，并协助什刹海景区管理处强化巡视检查。

　　南都记者注意到，北京团结湖冰场是今年少数“如期”开放的冰场，至今已正式营业了半个月。1月14日下午，该冰场工作人员告诉南都记者，之所以选择开放，也是因为冰层厚度达到了标准。但根据相关安排，冰场在2月3日（农历正月初六），也就是立春当天，就会正式关闭。

　　据悉，立春之后，气温逐渐上升，未融化的冰内部结构逐渐发生变化，冰碴纹路开始发生改变。为了确保游客人身安全，北京市属公园冰场往往在立春当日营业结束后关停，以待来年。

　　救援的难度 冰面救援环境复杂 中大型设备难施展

　　专业滑冰场对于开放日期如此谨慎，也侧面反映了一旦结冰水域发生人员落水，造成的后果以及救援付出的代价可能难以承受。

　　2021年，应急管理部消防救援局昆明训练总队的邵薇与中国救援辽宁机动专业支队的侯忠雪合作刊发了《消防冰域救援研究》一文。其中对“冰域救援”的定义是：“在较大结成冰层或流淌一定数量浮冰的冰面或冰下，对人员、交通工具等发生的落冰、被困、沉落等事故，采取的应急救援行动，包括冰面救援和冰潜搜救。”

　　文章介绍，冰域事故主要发生在东北、华北、西北及青藏高原等严寒地区。据不完全统计，仅黑龙江省从2016年11月至2019年3月共发生冰上遇险事故103起，有63人、42辆车被困遇险。两位作者指出，作为水域救援的一种特殊形式，由于气候、环境等特殊性，冰域救援的难度比一般水域救援更大、风险更高。

　　针对上述1月12日河北承德“3人在冰面玩耍坠入冰窟”事件，承德高新区管委会工作人员以“情况比较复杂”形容搜救难度。“冰面有的地方冻得厚，有的地方冻得薄。上机械也不敢太用力，怕衍生出别的事故来。”

　　“复杂”一词，也被业内人士多次提及。

　　“冰面救援环境复杂。一方面，冰面状况不稳定，随时可能继续破裂扩大危险范围；另一方面，救援人员在冰面上行走困难，需谨慎前进以避免对冰面造成不必要的破坏。由于行动受限，增加了抵近落水者难度。”从事应急救援多年的胡旭东表示。

　　胡旭东是ERE应急救援专家系统救援技术课程总监。他表示，寒冷的气温使落水者及救援人员面临失温风险。此外，受地形、水域情况影响，冰面救援中大型救援设备难以到达或施展。

　　在“吉林长春载有孕妇私家车坠江”的案例中，车辆经过一个星期才被打捞上来。为何费时这么久？应急管理部紧急救援促进中心考评员曾智明指出，如果落水者被困在冰面以下，定位有时会比较困难。“冰面下可能存在暗流等，落水者可能被冲到更下面的地方。即使定位，在破冰时会发生压力变化，落水者也会随之发生位移。”

　　“今年对冰面事故的关注度高了一点”，曾智明告诉南都记者。他希望通过对这些事故的关注，能够提升公众对于冰面活动的安全意识，必要时可以自救。

　　胡旭东给出一套自救的方法：尽量让身体保持水平，减少冰面的压力，避免冰面进一步破裂；大声呼救，不要惊慌挣扎；双手及双臂向前伸展，趴在冰面上，小心向岸边移动。

　　“需要注意的是，过程中动作要轻缓。冬季衣物，如羽绒服等具备一定浮力，可以漂在水面。一定要稳定身体，手臂前伸，趴在冰面上，不要按压冰面。双脚打水，借力爬上冰面。到达冰面后，不要马上站起，继续稳定爬行或横滚至安全位置。”他说。

　　“暖冬”的风险应对 部分水域冰面禁止通行 劝离疏散上冰嬉戏市民

　　这个冬天，可能确实是一个暖冬。

　　知名科普账号“中国气象爱好者”主创郑远告诉南都记者，用大白话来说，要够暖、暖的面积够大，才是暖冬。“从去年12月到今年1月的情况看来，目前全国大部都偏暖，暖的程度、暖的面积应该达到了暖冬标准，但最终要看2月的情况。”

　　偏高的气温，可能造成冰面不如往年坚实，尤其对于华北等地而言，这个冬天多地最高气温达到零摄氏度以上，冰冻不彻底，冰层厚度薄，日间化冻明显，冰面存在裂缝，人在冰上活动更需谨慎。

　　目前，国内多地相关部门已经出台政策，进一步加强冰面安全管理。

　　对于景区和景点，各地文旅部门自然“守土有责”。文化和旅游部办公厅《关于公布2024—2025全国冰雪旅游精品线路的通知》提到，各地要切实落实安全生产主体责任，确保雪季运营安全。

　　1月初，内蒙古锡林郭勒盟多伦县文体旅游广电局就由副局长带队，到一线开展冬季冰雪业态安全生产专项检查。在多伦湖冰面区域，安全生产检查人员检查了冰面厚度、平整度，甄别冰质优劣，不放过任何一道细微的冰缝或薄冰“陷阱”。

　　一些有景观湖的公园也担负起冰面安全管理责任。如甘肃华亭市的莲花湖公园，这个冬天全面排查、增设、修补、更换安全警示牌，提醒警示游客“冰薄水深”。实行24小时值班巡查机制，及时劝离、疏散上冰嬉戏、滑冰、破冰捕鱼的市民游客。

　　1月7日，内蒙古伊金霍洛旗河长制办公室通告称，即日起，伊金霍洛旗域内河道、湖泊、水库、淤地坝、池塘、大口井等水域冰面禁止通行。

　　河北唐山市市区河道监管中心1月10日发文称，该中心成立冰面安全集中整治行动小组，1月7日起对环城水系60余公里河道冰面进行全面执法巡查，活动开始当天，对发现的80余名冰面滑冰者全部劝离，依法取缔冰下地笼4条，劝阻冰钓人员13人。

　　天津市南开区应急管理局则通过公开信对广大居民进行郑重提示。“安全总是第一位的。在享受冬季户外活动的同时，确保您和您的家人的安全，这一点至关重要。”“冰面的承重能力用肉眼是无法观察到的，在你伸出脚试试冰面结不结实时，实际上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统筹：南都记者 向雪妮 马辉 主笔：南都记者 侯婧婧 采写：南都记者 侯婧婧 见习记者 薛凯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