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式京宴开席!看谢君豪演绎“福聚德”掌柜

　　谢君豪表示做粤语版就是用粤语的节奏来演绎《天下第一楼》，希望能找到属于粤语的韵味。

　　导演说《天下第一楼》是一个群像戏。

司徒慧焯

谢君豪

　　上周，香港话剧团《天下第一楼》2024全新复排版本在深圳盛大首演，好评如潮。被誉为当代现实主义剧作精品的《天下第一楼》，由著名编剧何冀平创作，1988年在北京人民艺术剧院首演，历经30余年，演出600多场，曾获“文华奖”和中国戏剧文学“曹禺奖”等多项大奖。该剧讲述京城烤鸭老字号“福聚德”老掌柜因病退居幕后，两位少东家不务正业，幸得外援卢孟实临危受命，将“福聚德”扭亏为盈。两位少东家不忿其功高盖主，誓与卢孟实争夺东主财权。

　　香港话剧团于2022年首度将该剧搬上舞台，并于华语戏剧盛典夺得最佳导演、最佳男主角及最佳男配角奖项。

　　今年12月，该剧首次来到内地巡演，并再次邀得前话剧团首席演员谢君豪参演，与何冀平及司徒慧焯组成编、导、演梦幻组合。12月20日-22日，这场港式京宴将于佛山大剧院开席!连演三场!近日，导演司徒慧焯、主演谢君豪接受了南都记者专访，解读他们眼中的“天下第一楼”。

　　司徒慧焯

　　“有些东西存在过，消失后仍然留在你心里”

　　南方都市报(以下简称:南都):作为导演，你怎么解读卢孟实这个人物?

　　司徒慧焯:我这两轮导戏有变化，上一轮我想做的是一个很有野心的卢孟实，他想运筹帷幄，最后没有成功，是一个悲剧英雄；这一次完全不同了，上次我对“天下无不散之筵席”那个对联，有一种不甘心的感觉。但这一次我完全接受了，这才是恒常，筵席一定会散，而散未必是一件多坏的事。卢孟实的努力也许可以以另一种方式留下，比如伙计能自力更生开起一间新的烤鸭店，说不定也可以生活得很好。

　　南都:听说这次舞美、调度和表演等方面融入了现代感，可以介绍一下舞美方面的一些巧思吗?

　　司徒慧焯:很多人说我导的戏很有现代感，动线很流畅之类，但其实我并没有想过这些，我想的是中国戏剧应该怎么做，怎么呈现东方美学。我做戏十几年来，很多时候都会拿戏曲作为整个剧的底蕴，把戏曲的养分用到我的戏中。此外，我比较喜欢剧中有节奏感，会令观众产生一种律动，有意营造一种恰当的速度感，让观众追着看下去。

　　南都:上周深圳的演出，很多人说开始是冲着谢君豪走进剧院的，然后发现每一位演员都非常出彩，请问导演是怎么处理这样的群像戏，让每个角色都能这么出彩?

　　司徒慧焯:这个就是这部剧的威力了。从篇幅上来看，卢孟实的戏份不算多，但整个戏的核心依然是在卢孟实身上。我这次也花了很多心思让整个福聚德的生命力更强，包括花很多心力去排那些伙计的戏，让他们对每一个事件有不同的看法和反应，推动整个剧情的发展，包括随着时间推移，不同年代的戏要怎么演，都花了很多心思去打磨。

　　这个戏不容易排，它由很多生活的碎片组成，非常琐碎，但拼成一个群像戏，是很值得你细嚼的。要排到这样的地步是很难的，我这次找到这个剧的核心，即上一次是一个英雄的没落，这一次是一个普通人很想上进但最后明白了“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这个道理。

　　南都:最后对联的处理很震撼，你是怎么构想的?

　　司徒慧焯:因为对联是很强烈的存在，我在想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它留在观众心中。最初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摆副对联出来，让观众去思考。后来我在思考，怎样才叫留在心里面呢?就是那种唏嘘的感觉——有些东西存在过，消失后仍然留在你心里。于是下一步就想怎么让它消失，消失的过程可不可以让你记住，慢慢发展成剧中你会看到的样子。

　　南都:谈谈你和何冀平老师的合作?第一次是《德龄与慈禧》，第二次是《天下第一楼》，第三次是即将到来的《苏东坡》，你们合作有什么感受?

　　司徒慧焯:何老师是一个好聪明的人，你简单讲几句，她就会明白你的想法。比如一开始决定让对联消失的时候，我有点担心，她会不会同意，但她明白我心里在想什么。她说，最重要的是这个对联不一定是形而下的，也可能是形而上的，既然可以做到形而上，那我们不妨往前走一步。

　　谢君豪

　　“经历的磨难，是给个机会你去学习如何放下”

　　南都:听说你之前看过北京人艺版《天下第一楼》，当时对剧作的理解和感受是怎样的?

　　谢君豪:我看的是北京人艺第一版《天下第一楼》，当时真的是惊为天人，觉得很厉害，虽然很多听不懂，但整个节奏感好强，很有味道。当时的演员都是神级的，将人物演绎得很细致、立体、鲜明、挥洒自如，真的是让人仰望的神级作品。

　　南都:你如何理解卢孟实这个人物?他是现实主义者还是理想主义者?

　　谢君豪:我不会去定义他是理想主义还是现实主义，其实他两者都有，但现实方面更多一些。虽然他是一个掌柜，但他是五子行出身，干的是服侍人的活，并不是贵族。他希望在这家烤鸭店可以守住这个地方，让福聚德的每一个人可以有尊严平等地做事，这一点对卢孟实来说是很重要的，甚至比怎么扩充生意更重要。所以他不是单一的生意人，他有人文关怀，同时不是一个空谈的人，他知道怎么去付诸行动，带着一班人一起落手落脚去做事。他所谓高远的梦想，其实也是一个很卑微的愿望，就是希望福聚德的人可以活得有尊严。对他来说，这是很卑微的愿望，但对整班人来说，这一点已经很难做到了。

　　南都:在你看来，卢孟实身上是否有和你相似的地方?

　　谢君豪:我也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同时也是一个很实际的人，哈哈哈。这一次我找到了与人物的共通点，就是好奇，对万事万物都很好奇，抱着一个正面的态度去好奇去发掘。这一轮演出，我让整个人物底色更具亲和力，而不是端起老板的架子，以掌柜身份教训、惩罚人，不会觉得自己是个运筹帷幄的商业奇才。上一轮演出，大家都比较偏向卢孟实是一个运筹帷幄的人，很有抱负很有大志很有才能的人，那一轮的舞美是有二楼，他是站在二楼向下望，看着芸芸众生。这一轮演出舞美没有二楼了，他落地了，和整班福聚德的人同呼同吸，一起生活、一起做事。比如上一轮有一个情节是他让伙计放手下去试水温，这次卢孟实和伙计一起下手试水温，整个气氛就不一样了。人物的亲和力就是在这些小细节里提升出来了，他打心底里认为大家都是五子行出身，都是平等的。

　　南都:原台词很京味，请问在粤语演绎的时候，你是怎么去处理的?

　　谢君豪:我之前看原版的时候，就觉得北京话很好听，而且有一种音乐感。这次做粤语版我觉得我们也有一种使命感，就是如何把粤语的韵味、吸引力、音乐性融入我们的这个戏的对白中，用粤语的节奏来演绎，希望能找到属于粤语的韵味。

　　南都:你说《天下第一楼》中每一个人都是独立的主角，真正的主角是“天下第一楼福聚德”，你会怎么去解读“天下第一楼”这位主角呢?

　　谢君豪:福聚德位于北京前门，但是在井形胡同边，所谓的“天下第一楼”，其实在井里，我觉得这个寓意很好，福聚德里的每一个人都在井底打滚。但如何把这口井做好，如何在井底生活得有尊严?人其实是很渺小的，每一个人都是井底之蛙，无论你的井口有多大，都不是无限的。

　　南都:你印象最深的台词是哪一句?

　　谢君豪:当然是结尾何老师写的对联“好一座危楼，谁是主人谁是客?只三间老屋，时宜明月时宜风。”横批“没有不散的筵席”。点明了卢孟实的心境，在井下面的“天下第一楼”，你可以看到明月，有时也会有大风刮来。卢孟实这一生为福聚德做了很多事，所以他曾经有一个错觉，以为那个东西是他的。但到最后，经历种种变迁后，他成长了，领悟到了一个道理，原来主人不是他，他只是客人。这些东西全部都不是你的，那要如何自处?不管是主人还是客人，卢孟实临走前还是做了最后一次掌柜，他坚守自己的尊严到最后，然后知道现实不允许了，他就离开了。这是挺让人感动的。

　　南都:导演刚刚说上一轮这个戏表达更多的是不甘，这一轮就……

　　谢君豪:放下了。这也是很有趣的地方，我自己的处理和导演的处理不谋而合，这个想法和我另一部剧《南海十三郎》的想法也不谋而合。《南海十三郎》是讲戏剧，《天下第一楼》是讲饮食，但其实都是借此来讲人生的，就是芸芸众生在经历变迁后领悟到了什么，如何自处，结果最后始终还是要放下。经历的磨难，是你的修行，是给个机会你去学习如何放下。我想这也是卢孟实学习、修行的过程，到最后，他真的放下了。

　　南都:上一站在深圳巡演有什么特别感受?

　　谢君豪:观众好热情，他们会在社交平台发布详尽的观剧分析，有些观点很独到。他们想到的东西，有些是我们没想到的，他们反过来丰富了我们戏本身，我也很开心。广东的观众听粤语很投入，他们觉得很有亲切感，给了我们很大的支持。

　　采写:南都记者 李春花

　　剧照摄影:Thomson Ho Wilson To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