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破·地狱》正在热映：葬礼仪式的救赎意义

几乎在所有的文化中，死亡都是一种公平的终结，也是一种庄重的仪式——无论一个人在世时，或富有或贫穷、或顺遂或挫折、或幸福或苦难、或充实或空虚，最终都难逃这一宿命，死亡会以一种公平的方式将所有人拉到同一个终点。对于依然生活在世上的大多数人来说，也都希望通过一系列仪式和行为来与逝者告别。因此，殡葬行业应运而生。

在12月14日上映的电影《破·地狱》中，电影制作者将镜头聚焦于殡葬行业这一特殊行业。在此之前，内地的《人生大事》、日本的《入殓师》等同题材作品已经赢得了众多观众的认可。《破·地狱》作为香港首部围绕殡葬行业讲故事的电影，以其独特的视角和深刻的内容，为观众呈现了一个关注死亡的全新维度，成为当下最受关注的院线电影。

葬礼是服务逝者

也是生者的自我救赎

影片《破·地狱》的故事背景设定在后疫情时代，围绕一位刚刚入行的殡葬师魏道生（黄子华 饰）展开故事：开篇的背景就是经济下行，原本做婚庆行业的道生由于行业不景气，为了养家糊口转行进入殡葬行业。故事的主线是道生如何成长为一名合格的殡葬师，并通过道生之眼，观察他承接的几组不同的葬礼上家属的表现，还穿插了道生与殡葬业前辈文哥（许冠文饰）和文玥（卫诗雅饰）之间的父女情纠葛。影片不仅有对生与死的探讨，也融入了原生家庭、亲情关系、父权批判、女性地位等能引发共鸣的议题。

影片的第一个新颖之处，就来自男主角魏道生“外行人”的设定上。由于社会经验丰富还有长期从事婚礼行业的经历，道生拥有一副好口才、开放活跃的思维以及浓厚的人情味，这与以文哥为代表的传统、保守、严肃的“内行人”形成鲜明的对比。最初，道生将葬礼视作婚礼的镜像，试图用吸引眼球的包装和营销手段作为卖点。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逐渐对逝者和殡葬行业产生了深深的敬意。

文哥、道生

影片中的几场葬礼各有代表性，影片巧妙地通过道生处理的几场葬礼，探讨了传统殡葬行业的规矩，也关注到死亡之后还在世的活人的挣扎。例如，单身母亲甄小姐的要求比较特殊：由于无法接受儿子的死亡，她认为只要没有把遗体火化，儿子就还有生的希望，于是四处找人用制作木乃伊的方式保存儿子的遗体，希望未来有高科技能够让儿子复活。在行业其他从业者看来她已经疯了，只有道生尽可能地帮助她，以至于和文哥第一次产生正面冲突。

在文哥看来，道生之所以会接下这单生意，完全是因为贪财：“我18岁认识我老婆后两人共同生活了50年，可是在她去世时再怎么舍不得也要亲手送她上路。小孩现在到了站，你不让他转下一班车，就是不让他投胎，那他不就变了孤魂野鬼？人不可以这么自私的！”而面对不可侵犯的传统，道生坚持自己的方式满足甄小姐的愿望，既是为了赚钱，也是为了安慰悲伤的母亲。正如他对文哥所言，活着的人也有很多“地狱”要破。这场葬礼通过展示生者对亡者的依恋，既表现了人是如何通过有限的方式对抗自然规律，又展示了母爱这一人类情感的极限表现。

文哥（许冠文 饰）

同样对生死的探讨，还出现在文玥的“忘年交”莲姐葬礼上：由于母亲的过世、父亲的偏爱，影片的女主角文玥非常依恋小吃店老板莲姐。文玥作为急救员，总是积极抢救每一个病人，因此非常关心莲姐的身体健康，但莲姐本人似乎对疾病和死亡坦然接受。当莲姐突发疾病死亡，文玥虽然不舍，还是与道生一起送走莲姐， 并在同事的安慰下想通了“当医生宣布生命的结束，就要学会放下”。

值得一提的是，道生最初对于伴侣美玉怀孕的消息感到难以接受，他忧虑于世界的快速变化，担心自己已过中年，将来可能无法为孩子提供足够的保护。然而，在殡葬行业的工作经历中，他获得了宝贵的领悟：只要能与爱人携手同行，即便是“地狱”也值得经历，接受、享受、珍惜生命中的每一刻。

莲姐、文玥

“传统”规矩在当下

必然的不破不立

影片的另一个新颖之处，则来自影片的片名“破地狱”。据了解，“破地狱”是香港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是一种结合了道教传统和民间习俗的法事。在传统香港葬礼上，如果逝者没有特别的宗教信仰，破地狱的仪式几乎就是标配。仪式上，喃呒师傅会扮演引导者的角色，通过特定的步伐和舞蹈，用桃木剑打破瓦片，跃过熊熊烈火，帮助亡者从地狱的束缚中解脱。

影片中，引道生入行的前辈文哥，就是一位世代从事殡葬行业的喃呒师傅。比起儿子郭志斌，女儿郭文玥其实更认同父亲的事业，也更愿意继承父亲的衣钵。无奈，“传统”规定女性不能做喃呒师傅，文哥也没有多想，就是遵从传统从父亲手中接过这门技艺，再根据“传男不传女”的传统将其强行传给儿子文斌。相比文哥的保守和固执，“外行人”道生与下属转行创业、从零开始的勇气更加值得赞赏。

文斌、文玥

值得庆幸的是，通过与道生的交往，文哥深受这个活跃、热情和善良的“外行人”的影响，体会到“破地狱”的意义不仅在于“超度亡者”，更在于“超度生者”，并在遗书中不顾行规，要求女儿为自己完成“破地狱”仪式，也造就了电影中最感人、最煽情的高潮段落。

这个支线展示了很多比较传统的家庭中常见的问题：父亲掌握绝对的权力，长辈偏爱长子，家人之间也缺乏沟通，因此常常产生不必要的伤害和误解。影片通过文玥引导父亲突破地狱这一情节，也是从另一个角度提出，一些不符合当下现代社会的所谓的传统、规矩、原则，也应该当“破”就“破”，现代人永远囿于传统，如同生者永远困在逝者的旧情之中，也是另一种地狱之困。

电影《破·地狱》选取了非物质文化遗产中的“破地狱”仪式作为叙事的起点，但它与很多其他非遗影片中传达的怀旧情怀截然不同。影片并未将传统仪式视为需要被单纯维护和保护的对象，而是以一种贴近生活的接地气的方式，通过一系列葬礼故事和平静温和的叙述，展现了对普通人生老病死的深刻理解和关怀，为观众带来了一次心灵的拥抱和精神的按摩。

记者:邢媛

（来源：新黄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