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奖作家乔叶：人到中年，活得坚硬

2023年，乔叶凭借《宝水》摘得第十一届茅盾文学奖，关于她小说的讨论和评价极多。而当我们回顾她的文学创作时，会看到她毫不逊色于小说创作的散文。很多人第一次记住“乔叶”这个名字，其实是在各大报纸的副刊。那些情感细腻的散文，扑面而来的生活气息，简白、纯粹的文字书写，一次又一次让她的名字深入人心。在《要爱具体的人》中，我们更能集中地感受到，独属于乔叶的散文华彩。

爱每一种认真的生活

处在一个复杂多变的时代中，面对形形色色的生活，我们总有各种各样的压力，每个人都在不知不觉中背负很多。即使只是按部就班的生活，也会面临焦虑、脆弱、恐慌的时刻。也许人生就是很难完满，有欢喜、有美好，自然也会有痛苦、有遗憾，有温馨知足的时刻，就有一些不尽如人意的地方。正因如此，《要爱具体的人》才显得分外特别。

她在这部作品中记述的全是生活中的小事：小区楼下的桂花，自己家附近的菜市场，去开会，去坐车，去旅游，和久别的朋友重逢，在故旧家中吃饺子……即使只是买菜这样的小事，她也仔仔细细记下各样蔬菜水果的价格，记叙卖菜大哥的音容笑貌。日常生活在她的笔下无不美好妥帖，庸常的一件小事也写出清淡的雅趣，如同品茶，在慢慢悠悠之间独得真味。

著名作家乔叶。

更可爱的是她笔下那些认真生活着的人们。凡她所遇到的人，无论相识与否，无论身份几何，都成为她的散文主角，被她用文字仔仔细细收藏在书：匆匆赶路时偶遇的老太太，偶然赶时间时搭乘的摩托车的司机，在火车站等车遇到的送花的男人，街边晒太阳的人，在景区卖香樟木的少年……

人群永是流动，人和人的相遇似乎全在偶然，乔叶却将这些熟悉或陌生的人们，一一印在脑海，一一写在笔端。她是如此珍爱人和人之间琐碎的相遇，也是如此细腻深刻地捕捉到他人生活的真实片段，并以这些真实，铸造了她纯白菁萃的散文灵魂。

以烟火生活抵抗虚无

罗曼·罗兰曾在《米开朗琪罗传》中说，“这个世界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那就是认清生活的真相后依然热爱生活。”面对生活，乔叶一贯如此。在新书《要爱具体的人》中，乔叶坦言：“人到中年，活得坚硬。”人生到了一定年纪，就不可避免遭遇死亡，亲人离世，友人零落，都叠加在生活的艰辛之中，让人倍感疲惫无奈。然而，即便如此，乔叶仍然致力于捕捉自己庸常生活中一切美好的细节，对每一个认真生活的人都不吝惜赞美。

她习惯透过一切表象去体味更多，路边随处可见的风景，放在烟火人间的行文里，也变得可亲可爱起来。即使只是在旅途中获赠一把花籽，在她的眼中，却也能成为种花人短暂地神魂相交，成为一份来自陌生人的充满希望的祝福。

或许幸与不幸，仅仅取决于我们对生活的理解。正如本书的提名——“要爱具体的人”，用具体对抗虚无，在平淡的日常生活中寻找那些失落的美好，将眼睛从一方小小的屏幕移开，去看更多鲜活的、热烈的人们，感受城市中不可多得的仅仅属于个人的烟火，并以这点烟火，治愈时代带给我们的迷茫与困厄。

女性心灵图景

乔叶极少将自己的写作归为女性主义，但作为一位女性写作者，她的写作总是令人格外感受到女性面对世界时，那份独特的细腻与温情。这份情理之中的女性气质，为她的散文别添一份温婉气质。《要爱具体的人》中，随处可见情绪感染力极强的句子。她谈论人和人相遇错过时，写下的是：“这世界，可怜的人太多，就不要太互相为难”；她和理发的大姐聊天，心中体谅对方辛苦，却又反思自己预设了人家的辛苦，于是她写：“人家没有活在你预设的剧本里，这不是挺好的么？”因卖烧饼的店主多优惠了一个收破烂儿的老人，她说：“我羡慕这种人与人之间所拥有的高尚的怜悯、同情和理解。我在意这种不为任何功利所侵入的馈赠和关爱。”

每个作家，只能去写自己的生活经验，乔叶的散文却因细腻的情绪感知而引起所有人共鸣。她的叙述总是娓娓道来，她的议论总是坦然真挚，她将自己放在低处，犹如一汪静水，将生活的方方面面都添上水光的柔镜，照出这个世界的美好光彩。她的文字浅白，温柔敦厚，犹如大地或母亲那般宽容，坦诚谅解每一种不如意和不容易。也像北风吹进胸怀一样坦荡而富有力量，是毫无遮掩地在看清一切生活后依然向前去，为我们呈现出一颗辽阔而自由的心灵。

读过《要爱具体的人》，我们会知道，真正治愈心灵的，不是单薄的温暖，而在于面对生活的勇气和力量。无论生活给了我们什么，但在诸般人生的路口或间隙，我们都应珍惜每一次人和人的相遇，在偶然之中品味永恒，在庸常里面寻找独特，是细细思量或沉吟低徊之后，既看我们生活的美丽细节，也看我们灵魂最低处的真实模样；既珍爱当下我们所拥有的一切，也执着于抵抗虚无和沮丧；去爱具体的人，爱每一种认真的生活，甚至遗憾的不完满。

这个时代真正的爱，一定是对具体的人。在琐碎日常的生活中捕捉富有诗意的细节，在娓娓道来中展现每个人面对生活时最坦诚、最细微的情绪与情感——万事万物理应美好雅致，形形色色的生活都值得我们一再品味，一再流连——这是乔叶全新散文集《要爱具体的人》中展现的生活姿态，也是她对当代生活的细致观察和对人的内心的深刻体察。

编辑：黄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