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农业是试金石，三起三落，九死一生”——对话农夫山泉创始人钟睒睒

钟睒睒和信丰县果农交谈钟睒睒接受媒体采访赣州已经成为中国最大的脐橙种植基地农夫山泉信丰县工厂内，工人正在对采摘的脐橙进行巡检在赣州信丰县安西脐橙小镇，工作人员牵着狗狗查找可能患黄龙病的果树

极目新闻记者 江萌 刘敏

一年好景君须记，最是橙黄橘绿时。

深秋时节，赣州大地，脐橙飘香。江西省赣州市信丰县脐橙小镇，一片片金黄色的脐橙压弯枝头。信丰，是一座小城，却拥有亚洲最大的橙汁加工厂，由中国饮料龙头农夫山泉公司耗资数亿兴建。

11月20日，农夫山泉创始人钟睒睒来到这里，与脐橙种植户促膝交谈。“希望您种植的果树，明年每棵挂果量能超100斤！”言语祝福间，钟睒睒满脸笑意。

在中国企业界，钟睒睒绝对是顶流明星。凭借饮用水起家，到目前坐拥农夫山泉、万泰生物两家上市公司，连续四年成为《福布斯》杂志评选的中国内地首富。

此前，钟睒睒行事低调，极少出现在大众视野中。但在赣州，钟睒睒却一反过去风格，爽快地接受包括极目新闻在内的国内少数媒体采访，畅谈对财富的价值观、对年初遭遇网络暴力的态度、做脐橙产业的三起三落以及对现代农业的思考。

“一分钱都没有润到国外去”

11月初，《福布斯》杂志公布2024年“中国内地富豪榜”，钟睒睒以508亿美元第四次成为内地首富。

20日，即将年满七旬的钟睒睒穿着休闲深蓝色服，脚蹬黑色运动鞋，与众人交流轻松自然。再次问鼎首富，他的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只有当谈到企业时，他温和的眼神则迅速闪露出炯炯目光。

面对网络上关于其财富的话题，他直言，“我本人一分钱都没有‘润’（注：网络用语，意即跑。）到国外去，全部留在中国。”

前不久，他接受央视采访时曾表示，农夫山泉永远属于中国，没有注册什么群岛公司。当天，他再次语气恳切地强调，农夫山泉永远是一个中国企业。中国企业有它的特性，它的所有权必须是中国的，这一点无可置疑。

回应网络暴力：算法机制必须改变

今年初，农夫山泉公司和钟睒睒因多种原因，受到网络关注并逐步演变为网络攻击。此前，在接受央视采访时，他曾说，“网络上的攻击我认为让它去攻击吧，我估计这一次我在网络上的污名化洗不干净，随它去吧。”

而当天，钟睒睒则更多谈到对此事的深度思考。他说，算法是一种机制，关键是有人利用算法，屏蔽了很多信息，扭曲事实，助推了网络暴力。很多的恶是人为造成的，尤其是利用科学、科技手段、技术能力，造成的恶比普通人造成的恶要大得多。“普通老百姓，他们不了解情况，那些天天骂我的人和我一样也是受害者。”

“天一定会亮，但太阳有照不到的地方。”钟睒睒表示，对算法机制必须改变，作为互联网平台企业，对信息的验证、核实必须承担法律责任。“就像制造假货和销售假货都要严惩，谣言的制造者和传播者要同罪。文明社会要让强者不孤、弱者无惧。愿和媒体一起用公正力量共同捍卫网络舆论的文明价值。”

转战橙果市场曾受湖北专家影响

2005年，已经在饮用水市场声名鹊起的农夫山泉，准备换一条赛道：寻找国内优质橙果产地，投身农业产业化。

彼时，赣州脐橙种植已在全国市场初具规模。2005年，钟睒睒受时任赣州市委常委、农工部部长曾新方的邀请，到赣州参加脐橙节，在这里，他遇到了华中农业大学教授邓秀新。邓秀新教授长期研究柑橘，评上院士后被称为中国“柑橘院士”。

在赣州，听取邓秀新教授对脐橙种植的科学介绍，加上对优质脐橙的品尝，让钟睒睒信心大增。“太好吃了，从感官来说，味觉是最直接和真实的。”他说，看到的、听到的，可能有假，但味觉不会。

这次交集，也让曾当了十几年农民的他，最终决定投身农业。

2007年，农夫山泉在赣州市安远县投资开办第一家橙汁加工厂；几年后，又追加投资，在邻近的信丰县建起亚洲最大的鲜橙和橙汁加工厂。

做农业三起三落，九死一生

钟睒睒坦承，2005年开始萌生从事脐橙产业的想法，除了上述原因，还有一个原始的想法“下山摘桃子”。

彼时，赣南脐橙收购价0.5元一斤，榨成汁大约1.2元的成本，“有得赚！”

但冲动的介入，让农夫山泉三起三落，付出了自以为是的代价。

赣南脐橙主要品种是纽荷尔，而榨成汁后却有股卷心菜味，卖不出去，高价买的设备成了摆设。钟睒睒带队到美国、西班牙、巴西等国取经，得到的结论却是：你不知道纽荷尔不适合榨汁吗？榨汁有榨汁的品种。

农夫山泉只好又转头种植其他品种，但同样因种种原因碰壁。纽荷尔的口感好，不信邪的钟睒睒再次回到原点，组织科研团队攻关，花了7年时间才攻克纽荷尔榨汁的异味难题。

但第二重考验又接踵而至。2013年后，被称为“柑橘癌症”的黄龙病席卷赣州，大量果树被砍。最严峻的时候，农夫山泉信丰工厂开建，为鼓励农民种植高标准脐橙，直接将收购价提高至2元多一斤。通过合约收购，帮助果农摆脱靠天吃饭的命运。

等赣南脐橙逐渐在市场上声名鹊起，第三重打击又来：产能过剩了。

2023年，赣南脐橙丰收，但却遇到罕见霜冻，严重滞销。为保护农民积极性，农夫山泉只得扩大采购近3万吨，光储存增加的电费等各项费用，一吨脐橙的成本就增加了2000元。

希望农业成为农夫山泉的标签

到目前为止，农夫山泉在赣南的工厂因要提供鲜榨果汁，年均开工期只有49天，仍在亏损中。

但钟睒睒依然表示，要将农业这条路一条黑地走下去。“做农业是试金石。要有情怀，更要坚韧。如果抱着捞一把的心态是肯定做不好的。我希望未来人们看待农夫山泉，不是一家饮用水企业，而是一家农业科技企业，用品种结构优化、产业智能化、生产设施化、技术标准化、模式全产业链化来提升农业的价值。”

钟睒睒说，发达国家的农民，一个人可以管理100亩，但我们人均只能管理2亩，这就是工业和科技的差距，也是追赶的方向。世界市场需求广阔，中国农业前景光明，未来市场空间还大有可为。

（来源：极目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