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你的“人生未爆弾”!朱德庸新书聚焦当代都市人情绪问题
“中国人最不擅长的就是处理情绪,因为传统教我们情绪是不好的,情绪是非理性的,大家都觉得理性才是对的。所以,我们每个人一生出来接触到所有不愉快的事情都试着从理性上去看,想办法用理性的方式把它解决掉。但我觉得人毕竟不是动物,不是AI机器,那个情绪如果够大,对你影响够深,就会存在你的心里面,形成一个‘人生未爆弹’。我觉得拆解‘未爆弹’最重要的是你先了解自己的情绪。”著名漫画家朱德庸说。
11月16日晚,华语世界的漫画大师朱德庸携新作《一个人的人生爆弹》在北京国贸西西弗书店举办了新书首发分享暨签售活动。艺术家向京、编剧顾小白以及特约嘉宾兼主持人脱口秀演员胡淡淡与读者共同参加了这部暌违六年的新书的首发分享会。
朱德庸一直用幽默犀利的目光观察这个世界。大家耳熟能详的作品有《涩女郎》《双响炮》《什么事都在发生》《绝对小孩》《大家都有病》等系列作品。
与以往传统的四格漫画形式不同,这本新书首先给读者以耳目一新的视觉印象。本书是继《什么事都在发生》之后,再一次打破“四格漫画”的限制,以单独漫画的形式,更加自由、无拘无束的诗意手绘风格,表达一位“城市行走者”“人性观察者”对当代都市生活的观察与困境的理解。全书共分为五个章节,每一页都是一则短故事,用富有诗意与想象力的图文,剖析意外频发的人生,令读者阅读过程中不时会心一笑。
整场新书首发分享会在近年民间大火的脱口秀演员胡淡淡诙谐的主持下进行,轻松、幽默,但又不失思考的深度。
新书发布会现场。
“未爆弹”在人生中随时可见
“这个世界分两个世界,一个是大世界,我们所有的摩擦、痛苦、无奈都在这个世界里面发生。除了这个世界之外,我们还有一个人的小世界。其实我们花太多的注意力在外面的大世界,但是完全忽略了我们心里面的那个小世界,而这个小世界,当它累积的情绪够多的时候有一天就会爆掉。”朱德庸说。
华语世界漫画大师朱德庸。
到底什么是“未爆弹”?未爆弹本身是一个武器术语,是指应该爆炸,但并没有爆炸的炸弹。“人生未爆弹”则是朱德庸的自创词。
他认为每个人都独自面对这个世界,每天都承受着很多为了生存而不得已承受的一些情绪。随着情绪慢慢积累,就形成了一颗颗未曾拆解却随时引爆的情绪炸药。朱德庸想通过“未爆弹”这个词提醒读者们,“未爆弹”在我们的人生中随时可见、随处可见,它隐藏在我们求学、工作、爱情、婚姻、生活中,甚至在我们的成功和失败里。
艺术家向京。
从创作者的角度而言,向京认为这本新书是一次新鲜的尝试,与之前的四格漫画变化很大。这种变化的客观因素也与当今飞速变化的世界紧密相关,是这种变化推动了创作者强烈的表达欲。
编剧顾小白。
编剧顾小白认为许多文字带有举重若轻之感,能够一下戳中人的心弦,有不可名状的深邃意味。而这些文字又能与当下你我产生共情。他建议,当大家讨论“躺平对不对”“今天上班有没有意义”“要不要逃离北上广”“回到老家是不是又要开启陷入未爆弹的环境”,其实可以先试着问问:我有没有未爆弹?我的未爆弹藏在哪里?我们怎么与它和平共生?如果它要爆的那一刻是不是会彻底崩溃?接下来如何面对这个世界?
一本“不打算出版”的意外之作
针对新书中与以往风格迥异的呈现,朱德庸说出了令在场读者出乎意料的解释。
“其实,这本书我当初根本没有想出版。”
全书创作的动机始于疫情发生的 2020 年。当疫情在全世界蔓延开来时,朱德庸发现这个世界停止了转动,似乎所有人们追逐的人生 KPI 都被疫情按下了暂停键。
而对于笔耕不辍的漫画家来说,朱德庸认为此时此刻是一个绝佳的关注情绪的时刻。每日即兴画完,画稿就被扔进抽屉里。书中那些没有头的男人,没有脸的女人都是在这个特殊时期的感知创作。因此,全书的整体风格与之前朱德庸出版过的任何一部作品风格反差强烈。
谈及书里的没有头的男人的构想,朱德庸坦言:“我不希望有人看到这本书,看到这个角色的时候以为所有这些情绪、这些困境都只是这个漫画人物的,不是读者自己的,甚至也不是别人的。我希望完全地抽离,当你看一个没有头的角色,你的认知就不会那么固定。”
但耳目一新的风格也使朱德庸产生了不小的惊讶:这种即兴表达确实反映出很多人的情绪。无论是他认识的朋友也好,不认识的读者也罢,都以不同方式告诉他:书中的某一种情绪真的跟他(读者)的情绪有关,甚至就是他(读者)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且被深深困着的情绪。当不抱有任何目的去创作,创作出来的东西竟然可以和许多人产生共鸣,是这本书令朱德庸感到意外之处。
学会重视情绪和处理情绪
“我们的未来在哪里?”对于当代的年轻人面临的诸多困境,朱德庸说出了自己的看法。首先,这是一道选择题。
当整个世界处在上升期时,人类对物质的欲望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很容易使人更关注肉体的安逸,轻易地将灵魂搁置一旁。但是当整个世界经济运转开始放缓时,无法创造更多的财富,个人的财富开始缩水,但肉体还很享受物质化的方方面面,灵魂就开始觉醒。人就会思考未来的人生到底会怎么样,在当下的环境中做出如何选择。
新书首发式现场。
同时,朱德庸还认为当人的选择性变少时就会产生焦虑。因为焦虑,所以拥有梦想、坚持梦想的可能性都变得微乎其微。当诸如焦虑的各种情绪累积到无法解决的时候,一个人也许会找其他的方式为这些情绪找一个出口,暂时逃避掉情绪,但情绪本身都没有办法被真正处理掉。
如果我们能够尽早地学会重视自己的情绪,学会如何和自己的情绪自洽,如何处理好自己的情绪,那么人生的选项就会增多,未来的路将会通向何方也自然会明晰,我们就不会成为人生的狱卒。朱德庸的回答也与书中的主旨相呼应:“这本书是献给人生还没开始的人;人生刚开始但还很迷茫的人;以及人生已经开始很久,却不知道如何继续走下去的人。”
在新书首发分享会中,朱德庸还与各位读者分享了他成为家喻户晓的漫画家的经历。在他幽默风趣的述说中,我们不难发现这位年过半百的长者身上,他的内心依旧有一个单纯的小孩,他的视角依旧敏感细腻,他的画笔依旧灵动有力。
Q&A
A:“未爆弾”这个词您是怎么想出来的?
Q:“未爆弹”这个名词本身并不是我发明的,它是一个武器或战争术语。所谓的未爆弹,比如说第二次世界大战打完了,结束那么久,当有人把房子重新重造,在后院打地基的时候发现有一颗完整的炮弹,不知道是飞机空投还是大炮打的,没有炸,那个就叫作“未爆弹”。“未爆弹”一般讲来都是因时间很久,而且是隐藏起来的,你不知道,无意间才发现的。它是原来是会爆的,不知道什么原因没有爆,但并不表示它不会爆。全世界的人发现未爆弹的时候是找专门的拆爆部门或受过训练的人员去拆解的。
“未爆弹”这个名词并不是我发明的,但是“人生未爆弹”是我想出来的。为什么我的书名叫《一个人的人生未爆弹》?我觉得每一个人在他一生当中都有一些隐埋在心里面的炸弹,那个炸弹就是情绪,它是累积的,其实就是人一生当中会碰到各种状况,所有让你不愉快的情绪就会形成一个结,埋在你的心里面。有一些结可能随着时间就慢慢解开了或者淡忘了,但有一些结一直留着,比如你在学校遭受的霸凌。直到有一天在职场上你发觉受到同样的霸凌,或者你在婚姻里面发觉跟配偶的婚姻关系也可以用某种“家暴”的形式去解释,勾起你小时候曾经遭受过霸凌的记忆,在那一刹那你的“未爆弹”可能就爆了。
炸弹是什么人都会炸的,丢下来的时候不管你是好人坏人、老人小孩都不会管,心里面的“人生未爆弹”也是,也不会去分的,可能很多人认为在你很失意的时候,或者你人生很沮丧的时候会爆,或者失败中会爆,其实未必。有很多未爆弹是藏在成功里面的。你成功了,你掌控了很多的权力、财富,其实那里面也会存着“未爆弹”。
Q:您是否有一套处理情绪的办法?
A:当然有。也不只是情绪,对于接触到的很多事情,如果你不满意或者说怎么样,没有处理那就会累积成情绪。我们每一个人每天都面对一个世界,但我觉这个世界分两个世界,一个是大世界,我们所有的摩擦、痛苦、无奈都在这个世界里面发生;除了这个世界之外,我们还有一个世界是我们个人的小世界。其实我们花太多的注意力在外面的大世界,完全忽略了我们心里面的那个小世界,而这个小世界,当它累积的情绪够多的时候有一天就会爆掉。
我觉得现在有很多人有一些心理上面的问题,比如抑郁症或者什么的,对我来说其实很简单,我觉得就是灵魂生病了。你的灵魂为什么会生病?因为你的灵魂一直在承受它不愿意承受的,你又无力反击,到最后你的灵魂病的时候它就反映在你的肉体上面。而且我一直觉得灵魂跟肉体是一个共同体。灵魂为什么那么容易生病?是因为我们并不重视我们的灵魂,我们比较重视我们的肉体。肉体是什么?就是我们要吃得很好、穿得很好、住得很好,我们现在所追求的所有的东西都服务于我们的肉体,但是我们的灵魂被撂到一边去了。当我们一直吸收情绪,受伤的是灵魂,灵魂真的受伤不会放过的是你的肉体。我觉得现在很多人之所以在情绪上有很多现代病就是这么来的。
Q:您的创作节奏看起来一直都是很慢,出版节奏也很慢,这种慢是不是也是您应对这个世界的一种方式?
A:我所有的创作,从最早的《双响炮》到《醋溜族》这些,我每一部作品都是我有所感触才画的,否则我不会去画。但是到了人生某一个阶段,再回过头去想的时候,你发现其实每一部作品的诞生都有它背后的原因,就好像这本书一样。我是在疫情期间,我觉得当全世界完全静止的时候,我反而觉得应该对这个世界,对我们活在这个世界有一些自我的检讨,对我来说,创作是很抽象的一件事情,想画就画,不想画就不想画,也没有什么目的。我觉得只要带有什么目的,你就受困了:你想这本书卖得很好,就会被困于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朝着这个读者喜不喜欢?合不合乎时代的潮流?一这样的时候我可能一笔都没有办法画下去了,因为我觉得我这辈子好像就是靠这种感觉过下去。
现在这个时代和社会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所有人都被逼着拼命地转。我常常跟人家形容,你的情绪就像你走路一样,我们今天走一条路你用双腿走,你可以感受到身边很多细微的事情,当有什么事情发生的时候,你可以去调整;但是如果你今天的速度变成骑自行车,很多细微的东西你看不到了,就开始看比较大一点的,当有什么临时状况的时候,你的反应就会比你走路更慢。如果你是坐一部车子,那个车子飞速行驶的时候,你连你身旁任何事情都不会注意到,如果发生任何事情,你连踩刹车可能都来不及。我觉得我们现在这个时代的生活就像把我们每个人装进高速的车子里面,你只能跟着那个车子跑。
其实我觉得大家步调都不妨开始慢一些,也许有些事情不会发生,用一个人的走路速度慢慢地过你的一生。我知道很多人觉得这很困难,但是就像我说的,我永远在内心有我的世界,外面的世界也许我必须被迫要去应付,或者是介入,但是我永远会留一段时间是在我的小世界里。我自己的说法就是用我自己的小世界去对抗大世界。否则我觉得人真的是很可怜的,老实说,你说我们求的是什么呢?多吃一碗饭吗?多穿一件衣服吗?我们被时代的巨轮滚动得何止是付了一碗饭的精力?我们是付了满汉全席的精力还是只能吃到一口饭。
采写:南都记者 黄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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