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历13年见证“双20”战机首秀，申进科眼中的中国航展

今年的“双11”空军节前夕，一架架中国战鹰，从祖国各地飞向广东珠海，参加第15届中国航展。值得关注的是，中国自主研制的新一代中型隐身多用途战斗机歼-35A，将在中国航展上首次公开亮相，这宣示着中国空军将同时拥有两款隐身战斗机——歼-20和歼-35A。这也意味着，中国是继美国空军装备F-22和F-35之后，全球第二个同时装备两款隐身战机的国家。

2014年第10届中国航展上，运-20首次公开亮相；2016年第11届中国航展上，歼-20首次公开亮相；2024年第15届中国航展上，歼-35A将首次公开亮相……中国航展成为了解人民空军建设发展的一扇重要窗口。在第15届航展开幕前，南都记者对话空军历史上首任新闻发言人申进科，聊一聊他眼中的中国航展。

2016年的第11届中国航展上，轰-6K首次向社会公众公开亮相。这是申进科在航展上与轰-6K合影。

他曾系歼-20运-20战斗航迹“首席发布人”，见证“双20”战机在中国航展首秀

南都：您从事人民空军外宣工作一共多少年？亲历了几届中国航展？

申进科：我担纲人民空军外宣工作13年，尤其是担任空军历史上首任新闻发言人的10年间，探索创立“战位发布、事实发布、主动发布、关联发布”军事新闻发布机制，主持多场由俄罗斯、巴基斯坦等多国空军领导人参加的国际性新闻发布活动，亲历和见证了很多强军大事、要事、好事，“空军发布”有3件事入选中国共产党一百年大事记。

这13年间，我亲历了第8届至第14届中国航展。作为歼-20运-20战斗航迹“首席发布人”，我见证了歼-20运-20在中国航展上首次公开亮相，传播了歼-20运-20和轰-6K警巡东海、战巡南海、砺兵台海的新航迹。同时，还见证了初教-5、歼教-5、歼-6等3型“功勋军机”在广东珠海上空的传奇复飞。一届届中国航展，凝聚中国心、民族魂、强军志。

南都：我们注意到，近年来人民空军的新机型从歼-20、运-20到即将亮相的歼-35A，都在中国航展上首次公开亮相，作为发言人，新机型发布到服役过程中，有哪些重要时刻给您留下深刻印象？

申进科：两年前的9月，首都北京，第14届中国航展新闻发布会上，面对中国媒体记者的提问，我披露了歼-20运-20的战斗航迹——2014年第10届中国航展上，运-20首次公开亮相；2016年第11届中国航展上，歼-20首次公开亮相。

两年前的“双11”那天11点11分，换装“中国心”的歼-20四机编队准时到达珠海机场上空，以密集编队低空通场钻石队形向观众致意，有记者报道说这是“歼-20谢恩”。

中国第五代战机歼-20，已经遍布“东南西北中”，列装越来越多、飞得越来越远，在新时代练兵备战中日益发挥重要作用。歼-20振翅东海、南海和台海的壮美航迹，画出了一个强国强军的同心圆。在砺兵台海中，歼-20和歼-16、轰-6K、运油-20等国产新型战机展翅高飞，提升了捍卫国家主权和领土完整的能力。

作为中国自主发展的大型运输机，运-20是空军的战略性、标志性、引领性装备。从运-20到运油-20，运-20平台的用途越来越广泛。运油-20可以给歼-20、歼-16、歼-10C等空军“三剑客”战机空中加油，从高原到海上，多次开展空中加油训练，增强了空军航空兵远程机动能力。

被誉为“和平之鹰”的运-20，飞遍全国飞向世界，运-20总设计师唐长红院士为之自豪。运-20的航迹，遍布亚洲、非洲、欧洲和大洋洲，把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传扬世界。在抗疫斗争中，运-20投入武汉保卫战、上海保卫战，跨国运送新冠疫苗；在国际人道主义救援中，运-20飞赴巴基斯坦和汤加、阿富汗等国送去希望和友谊。运-20的航迹，书写了中国共产党为人民谋幸福、为民族谋复兴、为世界谋大同的故事，在网上网下强信心、聚民心、筑同心。

那次新闻发布会，被记者们誉为“干货满满”又安全稳妥。这些年，社会公众对“20系列”战机充满了期待，我还发布一条运油-20给歼-20空中加油的微视频，与大家分享。同时，还向记者们坦言：任何一个国家的武器装备包括战斗机，都是基于自身作战需求和国家战略安全考量，一代一代地向前发展的。我们正紧紧围绕全面建设世界一流空军目标，持续推进装备建设。

歼-20运-20都是在中国航展首次公开亮相，都是由空军试飞员飞过珠海上空的。歼-20运-20直-20的首飞试飞员是谁？2022年空军试飞部队成立70周年之际，我在一次新闻发布会上首次公布六型战机首飞试飞员名单。他们分别是歼-5首飞试飞员吴克明，歼-10首飞试飞员雷强，歼-16首飞试飞员李国恩和丛刚，歼-20首飞试飞员李刚，运-20首飞试飞员邓友明、刘宏亮、袁志鹏，直-20首飞试飞员孙光、王勇。“空军发布”要推进历史的公开，揭开历史的真相，记录空军的历史。我一直这样告诫自己。

从万米高空下降到 200米低空，歼-20运-20三机编队接迎志愿军忠烈回国

南都：回顾第14届中国航展新闻发布会的时候，我们注意到，在烈士纪念日之前，您与大家分享了一张强军主题海报《大国重器“双20”列阵长空告慰国家忠烈》，海报背后有怎样的故事呢？

申进科：那次新闻发布会现场，我展示了这张海报一分钟，给记者们讲起了这张海报背后的故事，那是2022年9月16日空军执行接迎志愿军烈士遗骸回国任务，有两个细节让人动容。

一个细节是，空军歼-20和运-20三机编队，冒着台风带来的雷雨和积冰，从11000米高空穿云破雾，机动下降到 200米低空，让烈士们近距离看看机翼下伟大祖国的锦绣河山。另一个细节是，运-20飞机上有一段空中广播，是运-20机长庞荣奇面对志愿军烈士遗骸说的。看似烈士们听不见，又觉得烈士们听得见。志愿军烈士的战斗英姿，就在我们眼前。他们的血脉在传承，他们的精神一直激励着我们奋斗强军、高飞远航。

那天，执行护航任务的歼-20长机李凌和歼-20僚机高中强，在一个红色纸飞机歼-20上签名。后来，歼-20总设计师杨伟院士和歼-20首飞试飞员李刚签名留念。我一直保留着、珍藏着这个红色纸飞机。

这几年，空军运-20飞机多次赴韩国执行接迎志愿军忠烈遗骸归国任务，空军歼-20飞机在我领空全程护航；空军运-20飞机飞越高原专程护送新时代卫国戍边英雄遗体，展现尊崇英雄的大国意志。

南都：我们回顾中国航展的飞行表演时注意到，2021年9月30日，第13届中国航展上，进行飞行表演的空军八一飞行表演队和红鹰飞行表演队，把“拉彩色烟带”改为“拉白色烟带”，这是为什么呢？

申进科：2021年9月30日，是我国第8个烈士纪念日，正值第13届中国航展举办。当天，航展新闻发布会主题明确为：缅怀英烈、致敬英雄、告慰先辈、奋飞前行。在航展上进行飞行表演的空军八一飞行表演队和红鹰飞行表演队，把“拉彩色烟带”改为“拉白色烟带”，以庄严肃穆的空中礼仪缅怀先烈、以人民空军特殊方式致敬英烈。

白色是一种思念，寄托着我们对革命先烈的敬仰与追思；白色是一种圣洁，昭示着民族尊严不容亵渎、祖国领空不容侵犯；白色是一种使命，承载着空军官兵赓续血脉、矢志空天、报效祖国的坚定信念。

歼-10表演机“拉白色烟带”追思英烈和战友，空军八一飞行表演队早在参加迪拜航展时就有过一次。

2017年11月12日，是八一飞行表演队女飞行员余旭烈士牺牲一周年。这一天，八一飞行表演队在迪拜航展开幕式上首次亮相。为了表达对余旭战友的深切悼念，特意将特技飞行展示中拉出的彩烟换成了白烟。

南都：我们记得，余旭烈士不幸牺牲的消息，也是您发布的，对吧？

申进科：是的。说起余旭，是一个令人悲伤动容的故事。她不幸牺牲的消息，是我以空军新闻发言人的身份，向全世界发布的。我还写了一篇追忆余旭的祭文《为中国空军“圈粉”无数的邻家女孩》，刊登在2016年11月14日的《新华每日电讯》上。文中说，追忆余旭，印象最深的事是，余旭曾5次走进空军新闻发布活动，她睿智、干练、坦诚、直率。

余旭是中国第一位歼-10战斗机女飞行员。我记得，她第五次走进空军新闻发布活动，是2016年11月1日，第11届中国航展的开幕日。按计划，余旭是航展开幕的第二天飞行，我请她向记者表达一下心愿，她说，“空军的自信和担当，也教会我不负空军的期望，不负观众的期望。”航展上，余旭驾驶战鹰的飒爽英姿给人留下深刻难忘的印象。这个与观众亲切地合影、交谈的邻家女孩，也让无数人被中国空军“圈粉”，被飞行员“圈粉”。没有想到的是，这是余旭生前最后一次公开亮相。我们珠海机场一别，竟然是最后一次见面。余旭的朋友圈，永远停在了她牺牲的前一天2016年11月11日，《人民空军，67岁生日快乐！》是她更新的最后一条朋友圈信息。

谈网民对新型轰炸机的期待，再次提及“空军一级战斗英雄”的临终嘱托

南都：此前，很多网友都期待轰-20能否在本届中国航展公开亮相，您怎么看网友们对轰炸机的这种关注和期待？

申进科：军迷网友为啥格外关注中国轰炸机的发展呢？社交媒体上流传一句俄罗斯战斗格言不无道理：口头抗议一千次一万次，不如战略轰炸机的翅膀扇动一次！

“大大发展轰炸机”，这是与空军原司令员王海上将同为“空军一级战斗英雄”的刘玉堤中将留下的。刘玉堤击落敌机6架，击伤2架，创造了人民空军1次空战击落4架敌机的记录。2015年2月16日下午，生命垂危的刘玉堤老英雄，在病床上颤巍巍写下“大大发展轰炸机”7个字，留下一名英雄飞行员的临终嘱托和最后牵挂。

在中国航展新闻发布会上，我向记者们讲起这个令人泪目的英雄故事。担任空军首任新闻发言人的10年间，我曾多次在空军一线机场，目送轰-6K飞向西太平洋，飞向巴士海峡、宫古海峡、对马海峡和台湾海峡，情不自禁地举起右手，向展翅苍穹的“战神”致敬。

2016年的第11届中国航展上，轰-6K首次向社会公众公开亮相。作为我国自行研制的中远程新型轰炸机，轰-6K在新时代练兵备战中潜心砺剑、昂首亮剑。空军警巡东海、战巡南海、演兵台海以及中俄空军联合空中战略巡航，都有轰-6K的战斗英姿。

2018年5月11日，空军组织东部、南部战区空军协同行动，出动轰炸机、侦察机双向绕飞台岛巡航。轰-6K战机首次与苏-35战机编队飞越巴士海峡，实现了绕岛巡航模式的新突破，彰显了空军体系作战能力的新提升。巡航台岛的飞机落地5分钟，我就在一线机场向全世界发布了消息，比美媒、日媒早了两个小时，把握了话语权和定义权。

2019年10月1日，庆祝新中国成立70周年阅兵中，3架轰-6N、6架轰-6K组成的轰炸机梯队，接受了祖国和人民的检阅。正如军迷、网友关注的那样，这些年空军轰-6K战机飞越了四个海峡：巴士海峡、宫古海峡、对马海峡和台湾海峡。

2024年9月，为全景展现伟大祖国75年来特别是新时代以来的伟大成就和深刻变革，新华社精选中国照片档案馆珍藏的经典照片举办“国社之镜·世纪光影”新闻摄影展，就有轰-6K巡航黄岩岛的战斗英姿。蓝色海洋与海上岛礁成为背景，映衬阳光照耀下飞翔的战神轰-6K，宣示中国主权和领土完整的不容侵犯。

11月8日，中国新一代中型隐身多用途战斗机歼-35A展翅珠海。杨盼 摄

“航空强国需要有强大航空工业和空军，还需要广大民众参与支持”

南都：连续亲历7届航展，您最强烈的感受是什么？今年最期待什么？

申进科：中国航展提升人民空军“精气神”。这是我在13年间连续亲历7届中国航展的切身感受。今年的第15届中国航展，我将作为一名普通观众去参观学习，同时为人民空军“庆生”。

2010年11月，第8届中国航展举办，空军首次作为主办单位之一参展。而以前的七届，空军则都是作为“协办单位”参展。那时担任中国空军首任外宣办主任的我，见证了这一变化。变化的背后，彰显的是空军的开放意识、创新意识在逐步提升，空军“开放、自信、合作”的形象在全面树立。空军与外界交流的不仅仅是航空技术和理念，更重要的是向世界展示了空军的精神和文化。

在那届航展上，一位军迷对我说：“原来觉得只有到了空战时才能用得上空军，没想到人民空军每天都有数万名官兵坚守在不同的岗位上，24小时保卫祖国领空安全！”

一个航空强国，除了需要有强大的航空工业和空军，还需要广大民众的参与和关注，这也是中国航展要向普通观众开放的原因之一。

采写：南都记者莫倩如 潘珊菊 发自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