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士郑泉水谈人工智能时代的人才培养：包容性环境至关重要

10月27日，由世界顶尖科学协会（WLA，中文简称“顶科协”）发起的“科学T大会”在上海临港新片区举行桌布论坛，来自全国各地的科学青少年们在顶尖科学家及科学老师的引导下，就“三大挑战性问题”进行探讨。

活动当天，中国科学院院士、清华大学钱学森力学班创办首席教授、深圳零一学院创始院长郑泉水就人工智能时代的人才培养等问题接受南都、N视频记者采访时表示，在信息时代和人工智能时代，习得应用知识解决现实问题的能力变得比掌握知识更为重要。

为寻找教育体制改革的突破口、给有潜力的青少年提供更好的成长环境，郑泉水作出诸多尝试，其中基于清华“钱班”经验创办深圳零一学院正是重要一步。他表示，深圳优秀的科技创新氛围，有助于激发有天赋的年轻人去找到自己实现梦想的平台。

郑泉水。

人工智能时代需要“X型人才”

“我们过去的教育是为了适应工业时代，即培养大批满足生产所需的人才。但是进入数字时代，尤其是人工智能时代以后，仅能够运用知识的人正大量被技术替代。”郑泉水说。

时代发展给未来人才提出了怎样的要求？在本次“科学T大会”上，郑泉水抛出了有关教育与人才成长的问题。

“过去，获取知识很难，因此教育更加注重的是把知识学到手。”郑泉水向南都记者表示，“但在信息时代和人工智能时代，计算机的知识储备已经远远超过了人类。此时，学习的重心应从掌握知识，逐步转变为习得应用知识解决现实问题的能力。”

郑泉水曾多次强调，相较于传统教育青睐的“门门功课都拿A”的A型学生，人工智能时代更需要在某一特定领域或问题上，拥有深度兴趣和持续专注力的X型学生。这类学生往往表现出对某一问题的强烈好奇心和求知欲，愿意花费大量时间和精力去深入探索和研究。

谈及创新型人才，郑泉水常以自身成长经历为例。小学时，他因高度近视眼看不清黑板，只好自学，自由的学习时间反而让他有更多精力用于运动、画画和玩耍。郑泉水说，这使他收获了好的身体、专注力和想象力，这三种特质都对他后来的人生与研究生涯产生了重大影响。

大学时期，他也并非“按部就班地成长”，擅于自主钻研的个性特质，令他在这一时期获得了许多来自不同知名院校的顶尖学者和院士的垂青，帮助他一次又一次的“破格”，走上了如“开挂”般的“深造之路”。

也正因如此，郑泉水尤为关注那些长时间聚焦某个点并取得惊人成绩的X型学生。他发现，这类孩子“往往孤独”，但正是这份孤独，孕育了他们非凡的创造力和坚忍不拔的精神。因此，他致力于与顶尖大学、研究机构、科技企业联手，在中学阶段就发现这些X型苗子，为他们架起成长的“天梯”。

包容性环境对人才成长至关重要

谈及教育改革，郑泉水向南都记者表示，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高等教育的普及促进了中国社会经济的快速发展。然而，随着人工智能等新兴技术的快速发展，大学里专业设置与调整的速度逐渐跟不上社会需求的更迭速度，甚至出现某些专业的学生还未毕业，专业就已取消的情况。

在郑泉水看来，这主要是因为现阶段评价与选拔学生的普遍标准尚且较为单一，许多学生为了上一个好大学、为了在考试中提升一两分，牺牲睡眠、健康与爱好，付出了太高的代价，反而忽视了有助培养学生成长为一个社会人所需的多元技能。

郑泉水举例指出，在传统教育体制中，学习如同百米赛跑，大家都在单一路径下朝着一个清晰的目标竞速，这是一种同质化的竞争。然而，教育改革是一个复杂的系统性过程，需要社会各部门进行多元尝试，在国家政策的引领下寻找突破口，一步一步解决问题。

郑泉水为科学青少年们带来“科学第一课”。

郑泉水向南都记者表示，“科学T大会”正是他所做的尝试之一，深圳零一学院亦然。

在郑泉水看来，培养人才如同养育树木，良好的成长环境至关重要。“人类是一种对未来有想象、有期待的生物。当一个人被创造未来的冲动所启发的时候，他将会快速成长；当这个人处于一个有益的生态中时，这种成长的速度会大大加快。”

郑泉水指出，突破性人才的成长如同“在黑夜中探索”，离不开勇于试错，而这些都必须要有一个包容的生态去接纳他们自由地探索未知，去寻找自己最想做的事。这也正是零一学院致力打造的环境。

“零一学院不是一所传统大学，而是要搭建一个平台，帮助学生寻找来自全球、各界的顶尖老师。”郑泉水说。

从清华“钱班”到深圳零一学院

“为什么我们的学校总是培养不出杰出的科技创新人才？”2009年，基于著名的“钱学森之问”，清华大学创办钱学森力学班，后以“钱班”而广为人知。

2022年，由深圳市委、市政府推动创办的公办创新型学院——深圳零一学院，在西丽湖论坛上正式揭牌，中国科学院院士、清华大学“钱班”创办首席教授郑泉水担任创始院长。

据介绍，基于“钱班”的经验，零一学院在创新教育方面更进一步。通过构建跨学科的教育体系，以“颠覆挑战性问题（X-Challenge）”为引领汇聚X型学生-X型问题-X型导师，让他们在跨学科的交流中碰撞出创新的火花。

南都记者了解到，郑泉水与广东的缘分不浅。2018年，深圳清华大学研究院超滑技术研究所成立，这是郑泉水在深圳市政府、坪山区政府和清华大学共同支持下创建的全球第一个结构超滑研究机构，致力于催生基于结构超滑技术的革命性产品。

郑泉水曾谈到，这是一个非常新的技术，应用场景还很少，但深圳却下决心投资这一技术，使这里拥有了“全世界同行都羡慕”的设备条件。

学生们展示讨论成果。

零一学院选址深圳南山，亦与粤港澳大湾区良好的创新氛围与创新产业集群密不可分。郑泉水表示，深圳优秀的科技创新氛围，有助于激发有天赋的年轻人去找到自己实现梦想的平台。他期待创新教育的梦想在这片土壤上落地生根，逐渐生长成参天大树。

南都记者注意到，今年的“科学T大会”上，16名来自零一学院的学生脱颖而出，入选百名“Sci-Ter”（科学青少年）名单，获邀与顶尖科学家、中国两院院士、全球卓越青年科学家探讨交流，共同思考全球关注的科学问题。

大会上，郑泉水对所有到场青少年说：“零一学院不仅仅是零一学院的梦想，更是每个孩子的梦想，是从工业时代教育转变为数字时代教育的梦想。让我们一同努力，实现这一梦想。”

采写：南都记者 翁安琪 发自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