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作家李洱谈及青春岁月：就像患上了“文学甲亢”

极目新闻记者 徐颖

摄影记者 肖颢 邹斌 王永胜

北京作家协会主席、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著名作家李洱，著有《花腔》《石榴树上结樱桃》《应物兄》等多部经典代表作，其中《应物兄》获得茅盾文学奖。李洱出生在河南济源，济水之源；青年时期，他在长江入海的地方、位于上海的华东师范大学度过了一段文学的发烧时光；大学毕业后回河南工作，从大学教师到专业作家，后调入中国现代文学馆任职，2022年调入北京大学中文系任教。他的生活一直是与水结缘的。

李洱

这次来湖北参加“遇见长江·长江文学周”，李洱说：“当代的作家、当代的诗人既要了解黄河文明，也要了解长江文明，这两个文明之间有极大的相通之处，但是其中的差异，写作者一旦领悟到便弥足珍贵。”活动中，李洱接受了极目新闻记者的专访。

文学就是大浪淘沙，创新是文学的唯一诱惑

极目新闻记者：您的名字是与水和河相关的，这次来湖北参加的活动也与水相关，“遇见长江·长江文学周”活动围绕长江展开。您心中的长江是怎样的？能结合您曾经到长江沿线城市生活的经历，给我们分享一下吗？

李洱：我出生于济源，济水之源。济水与黄河、长江、淮河，并称四渎，就是从发源到入海自成一体。现在黄河下游的河道，就是古济水的河道。所以，我小时候对长河有很多想象。但见到长江，已经是上大学的时候了。长江流域的文化与黄河流域的文化有很多不同，这使我可以深切感受到不同文化的差异。所谓长城饮马，河梁携手，北人之气概也；江南草长，洞庭始波，南人之情怀也。到了现代，长江中下游地区往往是领风气之先的。我的很多朋友都是南方人，他们的文化积淀与创新精神，都使我深受教益。

极目新闻记者：听说您和格非、余华、孙甘露，在大学期间的时候就很熟悉吧，当时你们都在文学社很活跃。您觉得您这一代作家的成长与成名，有什么共同的规律没有？

李洱：你提到的这几位作家都是南方人，他们的代表作品已成为汉语文学的经典，时间在不断地证明这一点。我与孙甘露是后来熟悉的，与格非来往很多，也在格非和程永新那里见到过余华多次。在文学史上，那是一段比较特殊的岁月，几乎所有人都是文学发烧友，就像患上了“文学甲亢”，文学是生活中的唯一诱惑，创新又是文学的唯一诱惑。大浪淘沙，留下来的几个人，自然不同凡响。就像打乒乓球的人有很多，其中的高手自然是真正的高手。如果说有什么规律，这大概就是规律。

《应物兄》

闻一多和应物兄都会说自己“心是尧舜的心，血是聂政的血”

极目新闻记者：您的长篇小说只有3部，《应物兄》《石榴树上结樱桃》《花腔》，但每一部都被评论界列入经典范畴。您怎么看待作品的数量与质量问题，数量少、花费的时间长，可以一定程度上保证质量吗？这三部中写得最艰难的一部是哪一部，最后又是怎么突破瓶颈的？

李洱：作家有不同的类型。有的人愿意用一部作品去表达一段时间内他对生活的感受和理解，他必须耐心地等待新的想法产生出来，才可能投入新作品的创作。这样的人，作品量就会少一点。有的人却愿意用更多的作品从不同的角度去表达他的想法，并且在表达当中渐渐完成他的转变。这样的人，作品量自然就会多一些。这跟作家的知识背景、思维习惯、经验构成方式有关，没有高下或优劣之分。我本人大概属于前面一类。每部小说的写作对我来说都不容易，选义按部、考辞就班从来都不是容易的事。相对而言，《花腔》和《应物兄》的写作难度要大一点。

《花腔》

极目新闻记者：您的茅奖作品《应物兄》关注知识分子，写知识分子。您觉得知识分子对于社会的精神起什么作用？“遇见长江·长江文学周”主题宣传片中，选取了屈原、李白、白居易、曹雪芹等古代知识分子，鲁迅、萧红等现代知识分子，以及当代众位茅盾文学奖作家的作品和身影。您觉得中国知识分子的精神，是靠什么，怎样传承下来的，传承过程中又进行了怎样的变化与转化？

李洱：《应物兄》对这些问题有很多讨论。前两天参加《史记今读》的发布会，我提到如果没有司马迁，中国五千年文明史的前三千年就不存在了。《应物兄》里也提到，因为有了《史记》，所以闻一多和应物兄都会说自己“心是尧舜的心，血是聂政的血”，这构成了我们文明的基因。我们现在看到的屈原形象，除了来自屈原的诗，也来自司马迁。很难想象，如果没有屈原、司马迁、杜甫、鲁迅，我们这个民族是否还值得骄傲。他们是不同类型的作家，虽然他们都有过绝望的时刻，但他们都有爱国爱民的情志，都会与绝望抗争，正是这种抗争使我们的文明得以传承，并且不断转化。用《应物兄》里的话说，正是因为这种传承和转化所形成的“历史韵律”，使我们拥有了珍贵的精神空间，以及不断开拓新的精神空间的可能。

新时期以来，湖北的文学创作和文学批评引人瞩目

极目新闻记者：您来湖北多吗？湖北的人文风物、文化和文学，有什么令你印象深刻的？

李洱：我多次来过湖北，与湖北的诗人、小说家和学者有很多交往。别的不说，新时期以来，湖北的文学创作和文学批评在全国都是非常引人瞩目的，作品所体现出来的历史感、现实感和创新性，都是值得骄傲的。尤其是在最近几年，武汉日益成为长江流域重要的文学中心，具有很强的吸引力。完全可以想象，湖北文学具有怎样光明的前景。

（来源：极目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