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位茅奖作家共话长江与文学
极目新闻首席记者 戎钰
摄影记者 宋枕涛 肖颢 邹斌
长江孕育了一代代文学,一代代文学也反哺着长江。10月19日,在“遇见长江·长江文学周”开幕式“主题对话”环节,六位茅盾文学奖获奖作家齐聚一堂,两两对谈,分享他们写作生涯中的长江时刻,解读如何以文学的方式传承长江,以文学的方式行走长江,以文学的方式创造长江。
熊召政、乔叶谈传承:
长江的每一朵浪花,都不是重复的
长江之水,万古奔流;千年文脉,生生不息。本次“主题对话”环节的第一个对话主题,便是“长江和文学的传承”,熊召政与乔叶两位茅奖得主同台,共话长江千年文脉。
著名作家熊召政
熊召政说自己是一位在长江支流之上出生、成长,每天与长江相伴的作家,“我对长江自然有一种特别的感情。”他还记得,2007年在北京大学以《荆楚文化精神》为题演讲,彼时,他将万里长江分为三个部分,“上游是巴蜀文化,中游是我们的荆楚文化,下游是吴越文化。巴蜀出鬼才,荆楚出天才,吴越出人才。”
熊召政笑着说,他口中的“鬼才”绝非贬义,“在山高地厚的西部,崇山峻岭之中,他们离天最近,‘登天为仙,入地为鬼’,非常了不起。”一提到荆楚,熊召政便想到诗人笔下的“楚地阔无边,苍茫万顷连”,而在他看来,荆楚大地向来“出天才”。至于吴越,熊召政也盛赞道,“吴越之地有人文气息,吴越的人把生活中极为平庸之处都变成了灿烂的诗意。”
熊召政由此总结,“‘鬼才者’李白、苏东坡,‘天才者’屈原,‘人才者’陆游……所有这些,构成了文学的长江。”
对谈中,熊召政信手拈来十余首诗词,或壮怀激烈,或灿烂辽阔,组成一幅绚烂的文学长江画卷。他也不禁感慨,长江有一条奔腾不息的文脉,从古至今,一直在汹涌、一直在澎湃。
谈及文脉传承,熊召政最深切的感受来自茅盾文学奖获奖作品《张居正》的创作。
在熊召政之前,已有多位大家写过张居正,都写得非常好,这无疑成为立在熊召政面前的高山,但后来让他释然的,是重读苏东坡的《念奴娇·赤壁怀古》和毛泽东的《沁园春·雪》。一句“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一句“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相隔800年的文思碰撞,推动熊召政厘清了自己的创作方向。“文学的长江,我们该怎样继承、怎样发展?我是把张居正写成史诗性质的,还是写成一部普通的小说?我说我喜欢历史,又是诗人出身,加起来就是史诗。”
熊召政说,长江的每一朵浪花都不会是重复的,长江文学的每一篇名章也不是仿制的,“我们要抱着这样的心态来丰富我们的长江、丰富我们的文学”。
熊召政在台上分享时,坐在他身旁的乔叶一直认真聆听,并不时露出“心有戚戚焉”的微笑。
著名作家乔叶
乔叶是在黄河边长大的,天然地对黄河感觉更亲近,“年少时候,长江于我而言就是一种想象的诗和远方。这要归功于那些关于长江的经典诗词的构建,‘才饮长沙水,又食武昌鱼。万里长江横渡,极目楚天舒。’‘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等等,可以说,首先识得的是文学的长江。”
长大之后到处游历,她多次到过宜宾、重庆、武汉、南京、上海等地,才越来越深刻地领会到长江的具体气息和丰饶魅力。长江和黄河同为母亲河,她蕴含的东西太多了。是历史的江河,是一代一代人世间的浩荡江河。是文学的江河。
乔叶曾经来过湖北多次,来武汉尤其多,很喜欢这座大城。“当然最有情感的部分还是来自文学界的师友们。我在《长江文艺》发过好几部小说,湖北的评论家们对我的写作也很关注,这都让我觉得特别温暖美好。”
古往今来,因为长江的滋养,这里的文学传统悠久厚重,作品风格也很多元,既现实且浪漫,绚丽璀璨。对乔叶来说,“长江对我的文化结构做了极其重要的补充和完整”。
简而言之,长江和黄河文明交流融合,交相辉映,和而不同,美美与共。孕育的作品共同汇成了文学的江河。精神、思想和情感的江河。“我会继续努力写作,不负江河恩泽。”
刘醒龙、柳建伟谈行走:
抵达文学的第一现场,才能写出好作品
与长江同行,与文学为伴。对于文学创作者来说,行走长江无疑是值得一生珍藏的经历,著名作家刘醒龙、柳建伟就在对谈中分享了他们的行走长江体验。
著名作家刘醒龙
多年前,身为茅盾文学奖获得者的刘醒龙,用40天的时间完成了一次长江行走,“这次行走对我来讲意义非凡,作为一个资深写作者,在写作的旺盛期,能有这样的机会和自己的母亲河进行一次广泛的、深厚的接触,这个机会非常难得。”
在这次行走中,刘醒龙遇到了神奇的江豚、难得一见的狼和藏羚羊,因机缘走进了一个个长江边的故事里。每每回望此次行走,刘醒龙都会自我反思,“当我们行走到现场时,才能正确认知,为什么在那种地方会产生这样的文化。再回头来反思日常社会中,人人都在接受的文化的点点滴滴,其中道理都是一样,关键是找到最佳视角。”
刘醒龙在分享中强调,写作者的眼界很重要,“眼界是通过见多识广积累起来的,大量的生活实感会自然而然地丰富一个人,内心情感是这样,外在性格也是这样。有效的文学写作总是由真实现场所引发的,哪怕简单地走一走、看一看,也是非常必要的。在文学里面,很多因为没有到过现场而出现的笔误比比皆是。”
刘醒龙也与台下嘉宾和观众共勉:“写作者永远要记住,行走是为了让心灵抵达文学的第一现场,只有第一现场才是可靠的、值得信任的,才可以让我们写出有底气的作品。”
著名作家柳建伟
听完刘醒龙的行走感悟,柳建伟想到了自己的第一部长篇小说《北方城郭》。这部小说里写到了长江流域的一条小河,以及这条河所流经之处的人们的生活,“这个地方的人是怎么生活的,我得去看看;他们会遇到什么人,我得去看看。”柳建伟的“看看”,便是一次抵达文学现场的行走。
之后,在柳建伟的茅盾文学奖获奖作品《英雄时代》中,他同样写到了长江流域的生活,而他后来创作的《惊涛骇浪》《惊天动地》《血战湘江》等电影剧本,也都与长江有关。柳建伟说,在四十多年的军旅生涯中,他行走了无数河流,“长江和黄河两条母亲河,我都是从头到尾地走。”
柳建伟说,水,对于一名作家来说极其重要,他这几十年来也按照水系坚持行走,创作了大量作品,仅一部《钱塘两岸》就让他甘愿用上二十年的时间来准备。
孙甘露、李洱谈创造:
杜甫到了长江流域,才真正完成了自己
与长江同行的写作者,用蓬勃的创造力滋养着那条“文学长江”。作为“主题对话”环节最后一组嘉宾,著名作家孙甘露、李洱上台分享了他们对“文学创造”的灼见。
著名作家孙甘露
著名作家孙甘露是土生土长的上海人,长江的入海口便位于此,自少年时,孙甘露便有一种溯流而上的愿望,希望探寻长江更多样的面貌。1933年,茅盾先生在上海出版了长篇小说《子夜》,而在孙甘露的茅盾文学奖获奖作品《千里江山图》中,他也写到了1933年的上海,“因为这部小说的写作,我看了不少历史档案、材料,做了一些地质、水文、气候等资料的积累和分析,这个过程给我带来了关于河流的不同角度的理解。”
孙甘露说,关于河流,古人已经写下了很多非常壮丽的诗篇,但他一直试图用另一个角度来看待河流。他认为,人们对江河湖海、水源水系的认识和思考,实际上为研究国家、民族历史发展进程提供了新的视野。
孙甘露理性地分享着河流带给人的新启示,李洱则感性地用一首首诗,阐释着黄河文化和长江文化对他产生的影响。
著名作家李洱
李洱同样以杜甫举例,他认为杜甫在到达长江流域之后才真正地完成了自己,“他在长江流域写了几百首诗,而且杜甫的时间观念、空间观念都改变了,在一首诗里可以囊括他对时间和空间的感受。”“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李洱在这些千古绝唱里感受到了文明的浓缩,“杜甫对人生的感悟太深了,这些感悟在哪儿完成的?他只待在黄河流域不可能完成,所以他到了长江流域。”
李洱认为,当代的作家、当代的诗人既要了解黄河文明,也要了解长江文明,这两个文明之间有极大的相通之处,但是其中的差异,写作者一旦领悟到便弥足珍贵。
(来源:极目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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