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女上桌”？好癫的一部剧！

相较“纯爱战士慎看”“全员微瑕”的营销噱头，都市爱情剧《半熟男女》的大结局显得太过平淡：韩苏远赴纽约进修，孙涵涵奔赴上海工作，何知南留在江州开启了事业与爱情的新篇章，高鹏重回植物园，瞿一芃入赘富豪家……兜兜转转，经历了一场场成年人的情感攻防战后，大家各奔前程。《半熟男女》由作家柳翠虎的长篇小说《这里没有善男信女》改编而来。柳翠虎擅长刻画都市男女的情感关系，她笔下的角色多是都市白领，尽管角色背景不太接地气，但涉及的人物状态却清醒、写实，带出了各种自私拉扯的情感阴暗面。比如这次《半熟男女》开播后的最大看点，就是剧里的角色都挺渣的，都盘算着自己的小九九。去年播出的豆瓣8.2的《装腔启示录》也由柳翠虎的小说改编而来。与前作类似，《半熟男女》也沿用了第一视角的独白形式说出了角色的心里话，只是就成色来说，《半熟男女》远不及《装腔启示录》，诚如豆瓣高赞短评所说，“和《装腔启示录》差了一个《爱很美味》。”剧名中的“半熟”，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真人秀《半熟恋爱》，二者取名异曲同工。所谓的“半熟”，指的都是人物年龄与心智的成熟程度。《半熟恋爱》由半熟引入，揭示了女性在情感和职场上的困惑、挣扎、抉择与成长。导演张晓波虽是男性，但对女性议题很感兴趣，他此前的代表作《三十而已》也意在给女性“松绑”，突出女性自我的主体性。《半熟男女》从三个有“道德瑕疵”的女性说起。何知南（田曦薇 饰）是小康家庭的独生女，自诩“情感复原强者”，只谋爱不谋生。她与富二代男友高鹏（张哲华 饰）正经历着“七年之痒”，由于异地恋聚少离多，且男友对他们的恋爱细节不够上心，导致她对男友产生了失望的情绪。恰在此时，名校毕业、长相帅气又会嘘寒问暖的瞿一芃（辛云来 饰）趁虚而入，让何知南对感情生活有了新想法。她在两个男人之间来回摇摆，不但不觉得自己渣，反而觉得自己能被两个人同时喜欢，是个人魅力的体现。孙涵涵（曾梦雪 饰）梦想着嫁个有钱人，谋生亦谋爱。事业上她能干吃苦，可以强忍阑尾炎在机场改方案，也会为了不拂甲方面子，在手术后饮酒。爱情上她堪称“恋爱军师”，对男性套路了然于心，斥巨资在高级健身房办卡，只为偶遇“人类高质量男性”。可惜她遇人不淑，在多金大叔周斌（袁文康 饰）的围猎下“知三当三”。韩苏（周雨彤 饰）是都市丽人的理想模样，容貌、学历、能力、性格样样出挑。她谋生不谋爱，爱情更像是她打拼事业的沿途风景。工作几年后，她把不求上进的男友瞿一芃狠狠地甩在了身后。作为一个精致利己主义者，她最大的野心就是“向上爬”，生活中的人情往来远不如她的事业更重要，哪怕被同事追着骂“没情商”，她也还是要清醒自持地做自己。与此同时，围绕在她们周遭的男性也都各怀鬼胎。高鹏看似纯爱战士，实则并非如此，他与何知南的爱情始于一场毕业旅行，那场旅行他曾“群发邀请”，谁接受邀请他就会和谁在一起。一群女生里，唯有何知南接受了邀请。恋爱期间，何知南对两人的恋爱细节如数家珍，隔三差五便翻出来回忆一下，而高鹏却总是冷漠应对，动辄以物质搪塞。后来两人关系破裂，高鹏毫不犹豫地转向韩苏，想要用自己的财富打动对方。而编剧给瞿一芃的定位，更是妥妥的“捞男”。作为农村出身的学霸，他深知自己早已追不上韩苏的脚步，于是厌倦了打拼的他，一心想要通过攀高枝实现阶级跃升。起初，他误把何知南当作富家千金，制造偶遇、殷勤示好，并隐瞒了自己的出轨事实，当发现自己看走眼后他又迅速转换目标，铆足劲儿地追逐真千金。相较以往的都市爱情剧来说，《半熟男女》最大的特点，就是它放大了主人公的人性私欲。在情场上，男女双方互为猎人也互为猎手，相互试探、博弈。剧中人不再是“恋爱脑”“傻白甜”，他们没有爱情神话，不会从一而终，更不会至死不渝。这种反乌托邦式的爱情设定，是国产爱情剧中少见的现实角度。但即便大胆如斯，就改编来说，《半熟男女》也还是点到为止。原著的犀利、大胆，与剧集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改编之后，考虑到大众的接受程度，同时为了规避“道德审判”，编剧刻意弱化了角色的言行尺度。这就导致了一个问题，就是“名不符实”。尽管播出早期，该剧曾打着“全员恶人”的名义进行营销，其实剧中人的“恶劣”言行已大打折扣。就像网友说的，“剧宣时候以为是脚踏两只船、胆子大玩刺激，但播出效果却是被男人耍得团团转。”以何知南为例，剧中她之所以找寻新感情，是因为有了“男友当年对自己的追求是广撒网”的外部诱因。她对瞿一芃的出轨，也止于精神出轨。面对感情，她并未表现出“恶女”的果决，而是屡屡患得患失。剧集用了大量的铺垫将何知南的出轨合理化，就是为了对她的“恶女不恶”进行找补，增强人物的甜美观感。而小说中的何知南，行径显然恶劣得多，早在瞿一芃出现前，她就已经出轨过一个贝斯手。而且她在小说中的出轨完全出于私欲，享受“被爱”，并非异地恋所致。剧中的其他角色，也都具备这种人设上的找补。比如，孙涵涵之所以会“知三当三”，是因为周斌给她套上了一层欺骗的外衣。周斌与老婆为了买新房“假离婚”，名义上领了离婚证，私下里依旧是夫妻。可周斌却拿离婚证哄骗孙涵涵，让对方做了自己的情人。《半熟男女》在剧情上做了很多柔化处理，为主人公情感上的不道德赋予了“程序正义”。这让该剧在故事与人设上表现得十分拧巴——在渣与不渣之间左右摇摆。这意味着，对于那些奔着“恶女上桌”来看的观众而言，《半熟男女》显然无法将爽感落地。不过这种创作也有好处，就是它能够更深入地拿捏人性灰度。比如，酸笋之于瞿一芃的设定，就是一种很巧妙的‌“生命不能承受之轻”。瞿一芃穷人出身的自卑心理，在剧中被具象成了“酸笋缸”，无处安放。对瞿一芃来说，父亲给他腌的酸笋是一种乡愁，但因为女友韩苏闻不了酸笋味，他只能把酸笋缸放在楼道里。隔着猫眼，看到对门的何知南捂着鼻子跑开，他那病态的自卑便又开始作祟。后来入赘富豪家，他更是只能委委屈屈地躲在家政阿姨的杂物间里吃酸笋。这种细致刻画，既成全了人物的立体程度，也收获了观众的理解，接受了他们的“渣”和“恶”。只不过，这一人物塑造的成功，并不足以掩盖《半熟男女》剧作上的含糊其辞——拍的是“半熟男女”，讲的是都市欲望，结果却有意找补，将之视作洪水猛兽。在凡俗生活里，每个人都是欲望的囚徒，没有善男信女，只有最真实的渴求。而观众真正想看的，正是这种赤裸裸的真实。可惜就“人之大欲”来说，《半熟男女》还只是浅尝辄止。未来，我们期待有更多大胆又真实的国产剧出现，丰富观众的观剧体验。

作者 | 钢瓒儿编辑 | 楼 主校对 | 赵立宇